“樹林邊邊。”斑斑低著頭:“我很小心的,每次只舔一小口。”
“一小口,一小口夠你看見曼巴喝風嗎?”喪彪開口:“你腦子已經壞掉了,你還沒有意識到嗎?”
斑斑有些恍惚——他記得分明,自己今天並沒有去舔癩圪寶——盡管他在路上不止一次起心動念,想像前幾天一樣,悄悄快樂一把——他還是剋制住了自己的。
現在被喪彪一質問,在一圈圈貓貓狗狗的目光中,斑斑反而又不確定起來——一樣熾烈的陽光,一樣溫涼的湖水,一樣慵懶的午後,一樣看到不合常理的行為。
斑斑來回比對,今天似乎和昨天沒有什麼區別,亦或者是,他還在樹林邊,這不過是癩圪寶的作用下,他經歷的又一個怪異但不自知的幻夢。
“藏在哪了?”喪彪看著呆呆愣愣的斑斑,有些痛心——斑斑生來便與眾不同,因著這點不同,他早早地便沒有對斑斑寄予什麼厚望,自然便也少了許多關注和用心。
如果自己一開始便沒有生出分別心,再多一點用心,或許,斑斑便不會像如今這般,獨自走上歧途。
“這邊。”
濕漉漉的貓爪在滾燙的柏油路上,留下一道道嘶嘶作響的水痕。湖水中的貓貓狗狗沉默地排成了一列,佇列的最前方,是失魂落魄的斑斑。
臨近樹林,視線倏得一暗。
喪彪默不作聲地打了個手勢,跟隨著的貓貓狗狗停在了樹林外。
只有喪彪依舊跟著斑斑,鑽進灌木,身影消失在顫動的葉片中。
“彪哥?”斑斑一路渾渾噩噩,直到腳步停下,才發覺自己身邊只剩下喪彪。
“我沒讓他們跟來。”喪彪看著斑斑腳邊翻開的石頭。石頭邊,散落著幾張灰白的“枯葉”。
喪彪撥拉著“枯葉”——那是已經幹癟僵硬的癩圪寶幹。
“這是全部的了。”斑斑以為自己會難以開口,話說出口,竟意外地平順輕松。
“什麼時候開始的?”
“雨天後。”
喪彪掰著斑斑的肩膀,看進斑斑深褐色的眸子。
那雙眼裡空空蕩蕩,找不見恐懼和驚慌,像夕陽四面透風的爛尾樓。
斑斑覺得自己的腦子大約真的出了什麼問題,因著喪彪就這樣在他眼前定住了。沉默或許只走過了幾個呼吸,也或許走過日升月落,滄海桑田。
喪彪再開口時,斑斑又一瞬地迷茫——他在沉默裡,似乎忘記了自己還在等喪彪開口。
“你都看見什麼了?”喪彪聲音輕輕的。
“罐罐湖,餅幹山,貓條瀑布,邦邦媽,”斑斑低下了頭:“不過最後總是雪,走不到頭的雪。”
“癩圪寶身上的黏液,並不是劇毒。”喪彪錯開了眼睛:“它給貓貓幻夢,用貓貓激烈的情緒,混合、雜糅、編織兒成的幻夢。”
斑斑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低頭。
癩圪寶帶來的體驗並非僅有快樂,有時甚至是貓貓難以名狀的怪誕噩夢,只是,不管哪一種,都會結束在漫天狂舞的飛雪中。
或許,下一秒,正說著話的喪彪就會凝成一尊潔白寧靜的雪雕,隨著狂風散成無數細碎的冰晶。
斑斑這樣想著,抬起頭。
空中並沒有飄下飛雪,只有點點光斑從林間漏下,投射出一道道晃動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