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不要了,不求了。行嗎?……
當然什麼也沒吐出來。
食指和中指沾滿了口水, 小舌發癢,好似有誰塞了一口鋼絲球在裡面。急急忙忙趕來的侍者蹲下來問我發生了什麼事,我啊啊了半天像一隻絕命烏鴉。我不斷擺手, 吞嚥,發聲。當他拿出手機準備呼叫救援,我終於從一百萬只螞蟻頭頂邁過去。
“我很好,我很好……”即便語不成聲,我仍盡力擠出一抹笑容,“我喝了點酒, 有點得意忘形了, 謝謝你……”
說完我扶著牆壁站起身, 原路返回。沒想到敲錯了房門,連連低頭抱歉。因此克洛伊給我開門的時候看到的是我低三下四的頭顱。
“你上哪兒去了?”她詭異地瞥了我一眼。
“廁所。”我回答, 慢吞吞地坐到床上,說:“你剛剛話還沒講完。”
“還不是因為你和見了光的耗子一樣跑出去。”克洛伊貼著我的手臂,在我身旁坐下,“怕了?難過了?你的悟性也沒有我想的那樣差嘛。”
我有一股將她立馬撲倒在地的沖動, 但閥門關不上了,我的力氣持續洩漏。況且冤有頭債有主, 狗娘養的壞了事不能把狗的飯碗砸了。
“繼續和我說說吧,我教你怎麼得這個病。”我說。
克洛伊嫌惡地往後挪了一寸,“誰要得了?難怪呢, 從第一眼你給我的感覺就不一樣,原來你也是個瘋子。”
“如果自殺過就算瘋子的話,那麼的確,我是個瘋子。”我說。
克洛伊咬牙:“我真不該把你劫走。”
“是我自願跟著你。”
“jesus……”克洛伊喃喃,躺回自己的床, “明早我給伊實打電話,你跟他回去。”
我寧願海上的風浪更大些,攪得船上所有乘客不得安寧,那樣我才好潛伏其中。克洛伊把燈關掉,我又把燈開啟,站在床尾,做個稻草人。
“你歧視精神病嗎?不發病的時候我們還是很好溝通的。”我說。
克洛伊撐起半個身子,臉色難看,“你們就像定時炸彈,沒人願意收到定時炸彈。”
左胸肋骨和脖子之間的地方不停作痛,可以選擇的話我想單獨把這幾根發黴的骨頭取出來拿去火化,再以骨灰泡水的方式回到我的身體裡。
“米勒太太還活著嗎?”我問。
“死了。”
“什麼時候?”
“五年前。”
“五年前我剛好確診,精神病也會轉世投胎嗎?”
“你的樣子真可怕……”
說到底,我還是吃了資訊差的虧,頭兩年東奔西走被人坑蒙拐騙,尋找除了藥物之外的解救之道,唯獨沒想過大洋彼岸有位太太不聲不響地把遺産交代給了我。有那麼巧合的事嗎?誰出了老千?還是說我的命要賤就賤到底,女體盛似的擺滿佳餚,這群人連我的頭發絲也不放過,連看不見的人格也不放過。
“她為什麼死了?”我就地坐下,抱膝蜷縮擠在一對單人床之間,起夜的阿貓阿狗,總不可怕了吧。
“你……”克洛伊欲言又止。
“我睡不慣這裡的床。”我主動解釋道,然後又問了一遍:“她是怎麼死的?”
“我不知道,”克洛伊抓了抓頭發,抓出一頭淩亂,“聽說是開槍自殺,完全沒有預兆,那天早晨她還笑著跟我說了早上好。但我知道這一切都跟伊實的親生父親有關,米勒太太之前是布朗太太。總之我沒興趣瞭解瘋子的生活,你問我也沒用。”
“這樣啊。”我失望地低下頭,和她說了聲晚安,便點掉了燈光。
被她這麼一說我不得不崇洋媚外了,國外連死法都有更多選擇,除非說能有位武功高強的俠客,手腕一轉就輕松擰斷我的脖子,那我覺得槍殺也沒啥好崇拜的。
小小的床艙陷入黑暗之後變得無比廣闊,輪渡微微起伏在我屁股下面打圈,床頭有一面小窗,什麼也看不見,外面和裡面一樣黑,黑得別無所求,純膈應人。
好訊息是我在應對戲耍這一事上經驗豐富,我雙腳交疊走上鋼絲是為了磨破腳底心,而不是走到大洋彼岸,所以無論對面有什麼我都不應該期待,也沒有誰替我主持公道。
過了半夜,在酒精作用下克洛伊睡得十分踏實,即使她在睡著之前翻來覆去地踢被子,催促我別像撞鬼的流浪漢一樣杵在那兒,影響她的心情。事實證明和一個精神病共處一室並沒有那麼困難,她睡得很香。
單人床之間的小桌板上亮起一片光,伴隨著震動。我爬過去檢視,淩晨三點鐘,伊實終於找到了我的去向。
肯定要接通啊,如果是正在熟睡的那位,肯定會接通。我接通了。
“克洛伊,你把她帶去哪兒了?我有沒有警告過你,別打她的主意?”
啊,他在找我,也不一定找的是我,可是為什麼呢?伊實,聽見你的聲音我好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