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可妮斯一字一頓道:“在你所說的那個事實發生之後,你打算作什麼呢?”
“在我打敗白鬍子之後的事情嗎?”他饒有興致地將雪茄移到唇邊,緩慢地吸了一口,“的確是值得暢想的場景,但……就目前而言,我還沒有設想過。”
他突兀地話鋒一轉:“你似乎還是傾向於他們那方,是嗎?”
……她的傾向?她更傾向白鬍子老爹?
奇怪的問題。黛可妮斯從未將克洛克達爾和任何人一同放在心中的天平上進行衡量,或者說,她只是單純地將世界上所有人分為「自己人」和「可以揍飛的陌生人」。因此在聽到這句話時,她並沒有發言,而是困惑地抿住嘴唇。
也許這副狀態在克洛克達爾看來,又是另一種意義,他忍不住冷笑了聲。
“雖然不知道那群家夥是如何取得你信任的,但是沒關系,決勝之日來臨時,你可以保持中立,我不會讓你為難,你只需等待我勝利的訊息便好。”他如此說。
而黛可妮斯只覺得莫名刺耳。
“所以你的勝利,就是要依靠在那種虛無縹緲的傳言上嗎?不是腳踏實地的提升力量,也並非尋求得力靠譜的夥伴——你要把自己的未來押在那種傳言上嗎?!更不用說你還要為此顛覆一個無辜的國家?”
克洛克達爾的表情倏忽一變。
“虛無縹緲?——你到底是多麼愚蠢才不願相信那真實的存在?!這麼多的線索擺在你的面前,你怎麼還敢——”
他猛然站起,一掌拍在貼滿羊皮紙的牆壁上,情緒激動:“個人的力量再怎麼提升也會觸及天花板,而他人更是沒一個值得信任,不是弱小到令人發笑便是狡猾如老鼠般可惡……”
克洛克達爾的胸口劇烈起伏著,一雙眼睛似是要掙紮著吐出火焰,直直盯住黛可妮斯,像是聽到了最可笑的玩笑一樣,咧開嘲諷的嘴唇:“「無辜」,沒想到還能從你的嘴裡聽到這種詞語。在上不得臺面的餐廳裡端了數幾年的盤子,你的內心居然變得如此懦弱,還是說你在後悔沒有當時殺死我,順便加入白鬍子海賊團?!”
話音未落,克洛克達爾驀地捂住嘴巴,似是才聽清自己到底說了什麼不堪之語,下意識移開的視線帶著悔意,他張了張嘴,正想說些什麼來彌補。
然而黛可妮斯可不會給他這個機會,攥緊的拳頭早已做好準備,結結實實的上勾拳眨眼間擊出,正中克洛克達爾的下頜。
沒來得及咬緊牙關,克洛克達爾喉嚨溢位半聲短促的低哼,身體搖晃了一下,便跌坐在沙發上。
她的聲音那樣冰冷:“……你以為你在說什麼?”
黑色的發絲淩亂的散開,遮住了他的額頭,連眉目也被遮掩。他沒有敢抬頭看她,只是用手捂著下巴,一副頹然地坐著。
“你想要奪回屬於你的勝利,這無可厚非,就算是飛蛾撲火,我也只好稱贊你的勇氣了。至於你要採取何種方式,當然也是你的自由,我不該置喙。”
手指骨因反作用力而劇烈疼痛,她甩了甩,滿腔憤怒讓她無暇顧及這種小事。
“但是那個餐廳,早就成為了我的家。也許你無法理解,一個從冰冷又殘酷的孤兒院走出來的混賬小孩,一個除了孤獨便只能和偷竊搶劫為伴的惡劣小孩,為什麼還能被人接納?”
她深吸一口氣:“……為什麼他們沒有叫罵著讓我滾開呢?我不知道,他們只是端出了熱氣騰騰的飯菜,還趕走了所有對我心存惡意之人,我就這麼留下了。”
她轉身離去的時候,坐在沙發之中的男人也沒有抬起頭顱。
他深深地將面龐低下去,脊骨因此高高拱起,手掌貼在面龐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搓動著。
房門沒有被關上,氣流從敞開的窗戶中進入,拂動輕薄的紗簾,帶著夜晚的涼意穿堂而過,一時間房間內極靜,只聞風聲。
不知過了多久,那蜷縮在沙發上的黑影才微微有了動作,一同響起的,還有低而幹啞的嗓音。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