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慘白,比今晚的月光還要白,雙手緊緊捂住腹部,那裡仍在不斷湧出鮮血,呈現出暗紅色的髒器,滑膩膩地,從他的指縫間隨著鮮血一同流出來。
他看著黛可妮斯走進來,又關上門,嘴唇動了動,想說些什麼,喉頭卻再次湧上一股熱血,從嘴角噴出來。
黛可妮斯沒見過這麼多的血,也沒見過這樣瀕死的人。
但她並不害怕,這個陌生的男孩顯然已經一隻腳邁進了棺材,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對她構成威脅。
她好奇地打量著他,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人類內髒的模樣。
這個男孩居然還有一口氣。
這讓她想起,有一次修士帶著他們去鎮上打掃衛生,做「善事」。路過了集市,她看到魚販的鋪子上,那些剖開肚子、被掏出內髒的魚。
失去內髒的魚,還未完全死透,神經仍在抽搐,嘴巴也一開一合,似乎是在貪戀生前的最後一口呼吸。
那些不能食用的內髒,被魚販丟進旁邊的木桶裡,滑膩而腥臭,現在想起來,似乎和人類內髒的模樣相差不大。
黛可妮斯蹲在男孩的面前,輕輕撥開男孩捂住腹部的手掌,於是大股大股的鮮血噴在她的手上。
男孩無力反抗她,只是嘴角掛著一抹冷冷的笑,面如死灰,歪頭靠在牆壁上,等待著死神將他從這無盡的痛苦與恥辱中解脫。
劇痛讓他幾乎失去了知覺,他甚至感受不到有人正在拉扯他的腸子。
但他還是睜著眼睛,盯著這個打擾他臨死前最後安寧的家夥。
房門被推開時,他還以為走進來的會是死神。
但是死神不會擁有這種鮮豔的紅發長發,和一對寶石般透亮的青綠色眼睛。
這個家夥將手伸進了他被割開的腹腔,還拿著他滑出來的腸子。
……奇怪,這種情況下,正常人不應該尖叫著逃跑嗎?
但是緊接著,她就將他放平在地板上,一點點將他的髒器塞回去。
有銀色的光在她手中閃現,男孩聽見她說:“會留下很明顯的傷疤哦。”
都要死了,誰還會在乎什麼傷疤啊。
可是,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他的傷口邊緣遊走,拉扯著他的皮肉,將那道被利刃割破的腹腔豁口,慢慢地合攏,縫起來。
血液不再流出來,他感到溫暖漸漸回到了自己冰冷的身體上。
終於,黛可妮斯的動作停止了,她鬆了一口氣,洋洋得意地扯起一角男孩的衣擺,擦拭著手上的鮮血。
“讓我想想,我該收取什麼報酬……”她自說自話,“你還能聽見吧,我要一套嶄新的被褥,聽見了嗎?要那種能將我整個人從頭到腳都蓋住的被子哦。”
男孩難以置信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腹部。
那裡有一道明顯而醜陋的縫合痕跡,貫穿了他整個腹部,鮮血不再流出,痛楚也在緩緩散去。
眼前這個紅頭發的女孩,絕不是什麼醫生,也沒有使用任何醫療器械。
但是死神就這樣在他身邊徘徊了片刻,又離開了。
自己似乎,能活過這個夜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