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黃沙留下的簡訊已經消散,好像什麼也沒有留下。
他為什麼要不告而別。
這個念頭一旦在腦海中形成,就像往滾燙的油鍋裡倒進一杯冷水,在瘋狂的迸濺與炸裂聲中,在肌膚上留下支離破碎的灼傷膿皰。
五指抓緊了小電話蟲,她將手掌高高舉起,深吸一口氣,又緩緩落下。
手指慢慢松開,將小電話蟲放到桌子上,看它一點點蠕動。
黛可妮斯緩緩透出一口氣來。
還是去尋找駕駛艙門的備用鑰匙吧,總不能一直在海上漂著。
給自己做了一鍋亂七八糟的大亂燉,統統吞下肚子,黛可妮斯扶著吃脹的肚子站在甲板上,瞅著西邊的海面,橘色的光正在落下,是今天的最後一縷晚霞。
她將船上的所有窗戶都大大敞開,然後掏出鑰匙,走進駕駛艙。
展開船帆,轉動船舵,她遇到了一股很特別的晚風,連腦後的長發都被吹起,直指著她前進的方向。
她覺得自己還是比較樂觀的,比如以那家夥已經死掉為前提,展開自己的航海之旅,似乎也不錯。雖然沒能將他的遺産搞到手有些可惜,但至少她得到了一艘船。
朝著指標的方向,她扶著船舵,在駕駛艙裡站了一整晚。
腦海裡的思緒很多很多,像一隻打了無數結的毛線團,黛可妮斯冷眼瞅著那隻毛線團,一點解開它的想法也沒有。
為什麼要這麼在乎那家夥的去向?他是死是活與自己又有什麼關系?退一萬步來講,就算那家夥揹著自己偷偷死在外邊,難道還會影響她回到「飽餐一頓」繼續端盤子當應侍員嗎?
海風夾著腥鹹味的水汽吹在她臉上,晚上實在是吃的有些多,黛可妮斯站在船舵前,感到胸腔內一陣陣的惡心不斷上湧,終於捂住嘴巴,沖到船舷邊上,嘔了出來。
海水很快沖走了穢物,只剩她嘴邊的酸胃液。黛可妮斯頭暈目眩地擦擦嘴巴,懊悔自己浪費了寶貴的食物。
算了,不管了,也許下一個島嶼就會有無數美食在等待自己去品嘗呢。
她費力地支著上下眼皮子,撲回到船艙裡,趴在船舵上斜眼瞅著前方的海面。
不知道行駛了多久,那股海風越來越猛烈,像是在帶著她飛翔,黛可妮斯也就任由自己前進,連逐漸偏離了指標的方向也沒放在心上。
她感覺自己有點昏頭昏腦的,就蜷縮在木椅子上睡一會,隨後滾下來把自己磕醒,揉著額頭上的包又爬起來掌舵。
一個夜晚過去,清晨和正午的陽光在頭頂飛逝,她再度見到了一片夕陽,這次她的肚子餓的咕咕叫,卻什麼也吃不下去。
當夜幕終於籠罩住整片天空,她駕駛著黑隼號沖上了一座小島的沙灘,擱了淺。
搖搖晃晃跳下船來,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沙灘上,前方的樹林裡隱隱傳來歡快的笑聲與歌唱,篝火的影子扭動不停,透過樹林間的縫隙照在她的臉上。
黛可妮斯扶著樹幹,穿過低矮的灌木叢,向著那篝火前進,最後一頭倒在帶著涼意的沙礫地面上。
歡笑聲停止了,向她靠過來的腳步聲很嘈雜,許多人打量著她,最後有個人像是拎小雞仔一樣拎起了她的胳膊。
於是她看見一道彎月般的白色鬍子。
中大獎了。她昏過去之前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