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尋兀自沉浸在悲傷裡,直到頭頂的雨不知何時停下。
她後知後覺從臂彎中抬起頭來,先看見的,是面前一雙被灰色衛褲包裹的筆直長腿,視線一點點往上,最後定在男人微垂下來的漆黑眼睛。
李縱手裡撐著一把透明雨傘,傾斜向她。他身體一半在雨裡,黑色t恤肩膀處被雨淋濕成一片深色。
男人沙啞的聲音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很不清晰:“下雨了怎麼不進去待著?”
哭多了頭很痛,孟尋怔怔地看著他,一時間分不清眼前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一個夢。
“昨晚沒睡好嗎?”李縱單膝蹲了下來,隨著距離的拉近,這才看清她通紅的眼睛。他一愣:“哭了?”
男人俊美的臉近在咫尺,斜眉入鬢,眸若寒星,高鼻薄唇,精緻濃顏與冷白面板帶來強烈的沖擊感,讓人驚心動魄。
孟尋呼吸一滯,慌忙抬手胡亂抹了下眼角,“沒、沒有。”
沉默聲中,李縱定定地盯著她,忽地開口:“誰?”
“嗯?”
“誰欺負你了?”
視線裡,他的神情好溫柔。
像哥哥一樣。
孟尋眼睛一酸,視線逐漸朦朧。她只能拼命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吸了吸鼻子:“沒有,沒有人欺負我。”
只是我自己太貪心了,罪有應得。她想。
男人視線落在女孩紅腫的眼皮,若有所思。
兩秒之後,他忽然將傘柄遞了過去:“拿著。”
孟尋懵懵地抬起眼,下意識接過了那把傘,聽見李縱說:“等我一下。”
她脫口而出:“你去哪?”
李縱卻沒有回答。他站起身來,大步走進雨幕。
雨水肆意沖刷,將他頭發淋濕深黑,襯得後頸那塊面板更加冷白。黑色t恤濕透了緊緊貼著他的後背,肩胛骨漂亮的形狀透了出來,仿若嶙峋的山脊。
恍惚間,孟尋好像又回到了16歲那個雨天。
少女看著那個穿著白色校服襯衫的少年把傘給了她的小熊而後走入雨裡。她悄悄跟在他的身後,走了很遠,很久。最後無能為力地看著他徹底消失在她的世界裡。
那時候她很絕望地想,自己和這個耀眼的少年這輩子或許都不會再有任何交集了。
此後分別的那麼多年裡,孟尋也一直都是這樣想的。
卻始終無法忘記。
心裡始終有一個聲音,牽引著她朝他的方向前行。
人們說,靈魂的慾望,是命運的先知。
從迎朝樓到中明樓,從洛川到橫店再到北京、西雙版納,從他不知名的某某某到與他共事,這條路真的很長好長,花了將近十三年的時間。
她跋山涉水,走過重重荊棘,拼了命地好不容易才從茫茫人海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
雨水與雨水的摩擦聲分貝漸大,回憶與眼前畫面不斷重疊。
孟尋看見李縱一步步走近。
只走向她。
如果這是夢,她希望自己永遠都不要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