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風風火火進了包間，包還沒放下，拿起水杯咕咚灌下兩大杯水後才有時間喘口氣。
棠樾一看她這樣就知道：“又加班了？”
秦真意這時候才脫下雙肩包，整個人卸力靠在軟靠上，“別提了，那客戶跟聽不懂人話似的，拉著我到現場天花亂墜講他一通腦子裡的構想，沒一樣是能落地的，跟他說他也不聽，給到我就倆字，再改。”
秦真意是做室內設計的，在校時就拿了不少知名獎項，畢業後入職了行業頂尖的公司，這些年也算小有名氣。
兩人初中是校友，高中是同桌，大學城市相鄰，一直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從某種程度來講，兩人的工作也算異曲同工，都需要跟不同的人打交道，在工作中反複拉扯，最後不是你妥協就是我低頭。遇到的客戶多了，難免有幾個令人頭疼上火的，這對她倆都算是家常便飯了。
人齊後服務員開始上菜。
十足的煙火氣短暫驅散了工作的疲憊和不愉快，秦真意問棠樾：”今天喊我是幹嘛？不只是吃頓飯吧。”
”你不是一直想去白水島？週三公司組織島上團建，本來想叫上你的。”
現在好了，秦真意手上有客戶，肯定走不成。
秦真意嘆了口氣：”有機會再約。”
棠樾點點頭。
隔著白濛濛的熱氣，兩人都知道下一次都是遙遙無期。
成年後的世界連距離都變得遙遠，上學時候喊一聲就能結伴而行，現在吃頓飯都要從各自的空餘裡艱難擠出這幾個小時。
小時候總會幻想長大後要去不同的城市，看不同的風景，近到津南海港的海岸線，遠到世界最北端的極光，每一樣都想要去見證。工作後才明白，連雙休都變得奢侈的時候，出去看一看只能是一句實現不了的企望。
吃完飯，兩人在路邊慢慢悠悠走一走，互相分享彼此的日常和有趣的見聞。
好朋友似乎就是這樣，平時可以不打電話不發訊息，但只要見了面就會有說不完的話要聊。
聊到興起，秦真意拐進路邊一家便利店，隨便拿了瓶酒邊晃邊喝，棠樾對酒精無感，在一旁看她喝，喝到最後，秦真意找了個垃圾桶，隔著一段距離丟擲一段漂亮的弧線，玻璃瓶精準掉進去了。
秦真意轉過來看著棠樾，臉頰紅彤彤的，傻笑著伸出一根手指，搖搖晃晃地比：”還……還有一、一年多，我的、我的房貸就還完了。然後……然後就可以再也不用受、受那群傻逼的氣了。”
棠樾笑著對她說：”那太好了，你要實現你的夢想了。”
高中時候的秦真意跟棠樾同齡，但比棠樾瘦了一圈，頭發黃黃的，臉也幹瘦幹瘦，吃飯的時候總是很急，大口塞，吃得很快，棠樾總覺得她不是吃飯是吞飯。
那是高一開學的第一週，兩人在食堂裡討論語文老師佈置的第一週的周記主題，夢想。
秦真意往嘴裡塞了一大口飯，說：”我的夢想就是買一個大大的房子，不會漏雨不會漏風，能讓我一覺睡到天亮。”
”你的呢？”
棠樾低著頭扒飯，不知道是沒聽到還是沒想好，沒有回答秦真意。
秦真意不耐煩等，又問了一遍，棠樾這才慢吞吞從碗裡抬起頭，很不好意思一樣，臉憋得通紅，說了句什麼。
”什麼？”秦真意沒聽清。
棠樾抿著唇，很小聲但很認真重複了一遍。
”我想有人愛我。”
夜風裡，樹影在地上輕輕地晃。
棠樾的話在耳邊響起。
”你要實現你的夢想了。”
秦真意用力閉了閉眼，那你呢，棠樾，你的夢想快要實現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