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婉“嗯”了下,眼神還緊緊盯著急診室的燈。
直到燈由紅轉綠,她才像是卸下全身的力氣,沒骨頭似的挨著顧南星,緩聲道,“乖女兒,扶媽媽一把。”
顧南星乖乖當自己媽媽的人形抱枕,好一會兒才聽見顧婉女生倒吸涼氣的聲音,“老東西,嚇死我了。”
嗯,收回剛剛那句話,顧婉女士現在還是很愛很愛蘇容先生的。
緩了一會神,等到主治醫生出來告知病人已無大礙,顧南星也才算放下心神。
顧婉見到外人後就恢複了那副冷若冰霜的精英模樣,她起身同主治醫生交談,主治醫生向她交代了一些手術後的注意事項。
顧南星在一旁聽著,一字不落地記在備忘錄裡,她實在懷疑顧婉壓根沒聽進去。
上帝給予了顧婉工作上的超絕效率,卻遺憾生活上的技能是一點沒給她點亮。
兩人進入病房後,先是被蘇容包紮得像是木乃伊一樣的身體驚了下,又被蘇容身上大大小小的儀器驚了下。
顧婉看著自己原本容貌俊美、溫潤如玉的丈夫如今是這個模樣,眼淚眼看著就要掉下來。
顧南星也很揪心。她與父親親近,看到父親躺在病床上這幅了無生機的模樣,一時也無法接受。
“不好意思,顧女士,您這邊麻煩讓一下。”
進來換藥的護士見這兩人失魂落魄地堵在病房門口,嫌這兩人礙事,換完藥後出了病房沒好氣地嘀咕,“人又沒死,擺出這樣一幅天塌下來的模樣。”
與她隨行的護士認出了顧婉的身份,不動聲色的戳了下身邊的人,“行了,你聲音小點。”
其實也能聽見兩人對話的顧南星、顧婉:……
得知蘇容並無大礙的顧婉此刻才有閑心坐下來詢問顧南星的情況,“最近怎麼樣?在大學裡還適應吧?”
“媽,我都大三了。”顧南星無奈。“你這話應該應該在兩年前問。”
顧婉頓了頓,絲毫不覺尷尬地找補道,“我當然知道你大三了,這不是不放心你嘛。”說來也怪,顧南星也不知道隨了誰的性子,做事一向不溫不火,性格也溫溫吞吞的、淡得很。這麼些年除了對繪畫感興趣之外,對其他任何事似乎都沒什麼偏好。
與長輩的交流也是這樣,她很小便不再向父母撒嬌,遇到很多問題寧願自己探索也不願意向他們尋求幫助。
她與蘇容也明白,這應該是他們兩沒有在顧南星小時候時常陪伴她造成的。
那時候,顧婉尚需擴充套件公司的其他業務,蘇容則為自己的畫展奔波。兩個人都忙得跟陀螺一樣,每天早出晚歸。能看到的,也就是嬰兒房裡白天陷入沉眠的顧南星,以及深夜眼尾帶著淚痕入睡的顧南星。
夫妻倆都很愧疚,也不知道該怎麼彌補,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等到想回頭的時候,顧南星已經不知不覺長大了。
直到有一天,蘇容很興奮地湊到顧婉身邊,對她道,“星寶居然來問我繪畫上的問題了!”
可能也就是那時候,這對不算太負責的父母才意識到,原來自己的女兒是有喜好的啊。
原本顧婉已經計劃好讓顧南星走她以前的路了,準備讓她大學一畢業就直接進公司。但後來又覺得應該讓顧南星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公司又不能沒有人繼承,她也擔心自己有一天會護不住顧南星。所以她向顧南星提出條件,還正兒八經地列印了一份協議書:
可以選擇中國畫專業,以後甚至可以直接走這條路。但是必須要答應聯姻。
顧南星只看了一眼,連思考都沒有,幹脆利落地在協議書上簽了字。
她願意為了繪畫,出賣自己的婚姻。
話雖如此,但顧南星其實與她那個所謂的聯姻物件總共也沒見過幾次。
記憶裡那張漂亮得,總是沒什麼表情的臉已然變得模糊。
可能小時候一起玩過吧,她實在沒什麼印象。
剛從手術室出來的那幾天,蘇容很少醒來。
時常讓顧南星和顧婉揪著心,連吃飯都沒心思。還好家裡的吳媽會變著花樣的做飯,送過來時也還是熱的,兩人就算再沒胃口也能扒拉兩下。
後面就好多了,蘇容清醒的時間越來越長,她們兩人也就越來越安心。盡管臉被繃帶包紮得嚴嚴實實,只漏了一雙眼睛。蘇容一旦醒來,對上顧南星或顧婉的視線,便頑強的努力眨著眼睛證明自己很好。
那眨眼頻率之高,時常把顧南星和顧婉逗笑。
顧南星的大學是在本市上的,每天一上完課就往醫院跑。推開病房的門便能看到顧婉女士在旁邊的小沙發上坐著,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陪著清醒的蘇容講話,一邊翹著二郎腿辦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