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躺著一個人,熟悉而陌生——這是蕭韞沒錯,可許妙儀從未見過他如此憔悴的模樣,幾乎稱得上是面無人色。
可想而知,他這次的傷情,或許比在鄭家那次更甚百倍。
他怎麼會這樣?不就是肩頭中了一箭,怎麼會變成這樣?
想當初,蕭韞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泡了小半個時辰,又撞了頭,沒多久又被熊爪所傷,傷上加傷,最後還不是生龍活虎的?
許妙儀眸底的堅冰出現裂痕,流露出一絲不忍與憐惜,隱約還有幾分怨恨。
她怨他救了她,從此她不能夠再將他當成陌路人,他們之間再次産生了恩怨糾葛,剪不斷理還亂。
萬一他真就這麼死了,那她這一輩子都會活在他的陰影之下,不得安心……
正恍神間,蕭韞眼睫微顫,緩緩掀起,露出灰暗無神的眸子。眼眸輕轉,在對上許妙儀的目光時瞬間泛起光亮。
許妙儀迅速錯開視線,一言不發。
蕭韞故作虛弱地咳了幾聲,努力讓聲音顯得沙啞虛弱:“妙儀,你來了。”
“你不過肩頭中一箭,怎麼會虛弱成這個樣子?”許妙儀忍不住追問,語氣難掩憂慮。
蕭韞心間蕩開一絲暖意,唇角微微彎起,輕聲道:“那飛鏢上沾了毒。”
許妙儀不語,眸中情緒愈發複雜。
“沒關系的,我還能活。”蕭韞柔聲安慰。
許妙儀緩緩在床沿坐下,輕輕地將手覆上蕭韞的手。
蕭韞驚喜不已,下意識地回握住許妙儀。
溫熱的,柔軟的,久違的。
蕭韞的手因激動而微微顫抖,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不想放開她。
但理智很快回籠,告訴他此舉實在唐突,於是他又戀戀不捨地松開了手。
不料,許妙儀又握住了蕭韞,比上一次更加堅定。
然而,她並非像尋常牽手那樣握著他的手心,而是圈著他的手掌下方,兩指狀似不經意地貼上他的手腕。
蕭韞愣了愣,瞬間明白了許妙儀的用意:她是在確認他的身體情況。
他不禁啞然失笑,暗道:不愧是她,果然是她。幸好,他提前服用了能讓脈象虛弱的藥物。
許妙儀幾乎察覺不到蕭韞脈搏的律動,不禁陷入沉默。她慢吞吞地收回手,低聲道:“抱歉,是我當時大意了。”
蕭韞搖了搖頭,道:“別說抱歉,本就是我虧欠你。”
“這不一樣。”許妙儀一臉認真地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根金條遞給蕭韞,“這是酬謝,感謝蕭少卿捨命相救。”
蕭韞一愣,旋即笑道:“不必了,我救你從未想過要你回報。”
蕭韞只能無奈收下。
“有沒有我能幫到你的?”許妙儀又問。
她不想欠他。
蕭韞扯了扯唇角:“你把自己照顧好,就是幫我了。”
許妙儀再次陷入沉默。
難道,她必須要欠他這麼一樁大人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