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佔據了她的每一寸神經,錐心刺骨,叫她幾乎痛不欲生。
“好好在牢裡待著不要,非要跑出來捱打。”上方的男人嗤笑道。
一旁的男人附和道:“就是啊,也太看不起咱兄弟幾個了……”
……
一聲聲的譏笑中,許妙儀的意識逐漸被疼痛撕扯得模糊。就在這混沌中,她倏然想起江陽鎮外的地牢裡,那一張張惶恐的、不安的、困獸般的面龐,想起被棄如敝履丟在亂葬崗的屍體,想起一聲聲絕望的尖叫、痛苦悽厲的哀嚎。
她想起那日在青州公廨看見的一個來認領女兒的母親,那母親面容滄桑、滿頭白發,一問才知她僅僅三十多歲。
她想起街頭的一個瘋瘋癲癲的乞丐,逢人就問有沒有看見自己的妻女。
她想起鄭嫣告訴她的,一個被從主人家送回來的奴隸,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被治癒之後居然直接選擇結束生命。
……
恨意與不甘在許妙儀心底滋生,轉瞬即成滔天之勢,將血液燒得滾燙沸騰。
“該死……”她無意識地、喃喃念出這麼一句。
“嘀咕啥呢?”旁邊的男人沒聽清。
許妙儀努力仰起頭,惡狠狠地環視周遭的男人,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我說,你們,都該死!”
說罷,她不知從何處生發出一股力氣,大喝一聲,反手抓住踩在背上的腳,狠狠一拉。
男人猝不及防,失衡摔倒,順便還帶倒了另幾個人。
與此同時,許妙儀快速爬起身來,肘擊就近的一個人,趁對方吃痛鬆手之際,一把奪過大刀,再順手捅進他腰側。
有反應快的人已經揮刀朝許妙儀背後砍來,刀鋒距離許妙儀的後背不到五寸,他本以為萬無一失,熟料眨眼之間,後背就變成了有起伏的胸脯。
只見白光一閃,男人手中的大刀竟瞬間斷裂開來,他的脖頸出現一絲紅痕,緊接著,腦袋順著切面滑落,鮮血爭先恐後地噴湧而出。
旁人都看傻了,一時竟躊躇不前。
許妙儀冷冷掃視一圈,咬牙切齒道:“你們,都得死。”
她的聲音很奇怪,似男又似女,像是混合了許多種不同的聲線。
說罷,她揮刀而上。她速度迅捷,力量駭人,彷彿如有神助,或者說……如有靈助。似乎在冥冥之中,有成百上千隻手握住了她的手,助她揮砍出一刀又一刀,刀刀都帶著劈山裂地的力量。
最後一個男人倒下後,許妙儀毫不猶豫,提著大刀往藍鈺藏身的院子走去。
院子裡還有七八個壯漢,但許妙儀此時體內彷彿有無窮無盡的力量,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這些人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殺光了倀鬼,許妙儀開始尋找藍鈺。她裡裡外外找了好幾圈,最後在一個地板下的坑洞裡找到了人。
藍鈺閉著眼,神情出奇的平靜。她深吸一口氣,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許妙儀扯了扯唇角,道:“皇天無親,惟德是輔。”
是蒼天在幫助她,是死於藍家人之手的怨靈在幫助她。
藍鈺冷笑一聲,道:“成王敗寇,我輸了,你動手吧。”
許妙儀卻沒有立即動手,而是詰問道:“你就沒有什麼想說的嗎?你難道一點都不為你的行為感到後悔嗎?你就不怕那些冤魂來索你的命嗎?”
“後悔?索命?”藍鈺嗤笑道,“你知道‘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句話嗎?我可以把別人做成奴隸,別人當然也可以反過來殺我啊。這個社會弱肉強食,素來如此。”
“邪門歪理!”許妙儀罵道。
藍鈺瞥了許妙儀一眼,不屑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難道我痛哭流涕地表示悔過你就會饒了我?要動手就趕緊的吧!”
許妙儀沒有再猶豫,手起刀落,藍鈺人頭落地。
就在那一瞬間,天地間突然湧起一陣長風,風聲嗚咽,像是無數鬼魂在哭泣。
與此同時,許妙儀體內的力量如潮水般褪去,傷痛和疲憊鋪天蓋地地漫了上來。她晃了兩晃,旋即猛然栽倒在地。
閉上眼之前,她心想:臨死前殺光了藍家餘孽,倒也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