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青川本不是喜歡多管閑事的人,但此刻如鬼使神差一般,他抬手將箭矢拔下,扯下粗布展開一看。
“敬告蕭禦史,許雙在我手上,若想她安然無恙,獨身來城外破山神廟,我們談一談,你只有五日考慮時間。”
落款是一個“藍”字。
簡青川似乎明白了什麼,唇邊浮現一絲玩味的笑,慢條斯理地將粗布收入懷中,折斷箭矢丟下城樓。
這一次,許妙儀終於不是被冷水潑醒的了,而是被踹醒的。
她睜開雙眼,視線中並沒有藍鈺,只有兩個男人,他們照例將白粥倒在地上。
自動忽視掉刺耳的羞辱聲,許妙儀一邊舔舐白粥,一邊趁著這難得的光亮和清醒悄然打量四周:這裡四面都是石牆,除了自己和兩個男人,便什麼也沒有了。
許妙儀不禁感到失望,但當視線掃過某一處時,她的雙眼再次泛起光亮。
只見角落中生著幾株雜草,顏色已經枯黃,但枝幹仍然挺立。
許妙儀心念一動,在心裡記住雜草的方位。待兩個男人離去後,她拼盡全力扭動身子,挪行到雜草旁。
神智愈發模糊,許妙儀又狠心咬破舌尖,以疼痛換得一點清明,努力坐起身來。
隨後,她俯下身去,用臉去探雜草的具體位置。找準位置後,她張開口,讓草葉探入她的口腔,最終來到她的喉間。
惡心與不適感鋪天蓋地地湧來,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她終於“曰”地一聲吐了出來,頭腦中眩暈的加劇隨之終止。
許妙儀如釋重負地長舒一口氣,靠在牆上休息,整理思緒:如今,她要做的是留存體力、尋找破綻……
思索間,環繞在周身的冷冽之氣愈發濃重,像針一樣刺進她的肌膚,往她骨髓裡鑽,令她瑟瑟發抖,牙關直打顫。與此同時,她腹中的饑餓感也越來越強烈。
她倏然覺得暈過去其實也挺好的,起碼感受不到寒冷與饑餓。
不知為何,在這饑寒交迫的時候,她突然擔心起蕭韞。
他雖然文武雙全、神思敏捷,但他終究是太年輕,難免有著年輕人獨有的特質——容易感情用事。他喜歡上一個人便要迫不及待地要與她共度餘生,甚至連對方的來歷、未來都不問清楚。
他也缺少一定的經驗,在情緒加持下,很可能落入藍鈺的陷阱……
許妙儀不知道,此時是大雪紛飛的夜晚,更不知道,十餘裡外,蕭韞正在雪地裡舞劍。
他不知道舞了多久,已經渾然是個雪人了,動作僵硬,步伐踉蹌,可他不肯停下。
令失望的訊息接二連三地傳來,他需要做一些事情,來緩解心裡的焦慮,否則只怕是真的要瘋。
侍立不遠處的李梧再也看不下去,哀聲懇求:“屬下求您了,您停下吧!您已經兩天兩夜沒休息了!”
蕭韞恍若未聞,仍在大雪裡不知疲倦地舞著。
李梧一咬牙,撲跪到蕭韞腳邊,一把抱住蕭韞的雙腿。
蕭韞的思緒早已經混沌,哪裡反應得過來。他一下子失去平衡,仰倒在雪地裡。
李梧連忙膝行到蕭韞身側,奪走他身中的劍遠遠扔開,又要去點蕭韞的xue位。
然而手還沒碰到蕭韞,李梧就先被定住了——
只見蕭韞一雙漆黑的眸子空洞麻木得仿若枯井,其下掛著兩行清淚。
李梧如果沒記錯的話,蕭韞上一次哭還在是十幾年前,大郎君離世。
清醒之人瘋魔,無淚之人垂淚。長相思,摧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