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緩地偏過頭,垂眸看向靠在自己肩頭的女子。
從這個角度看去,她雙眉上揚似長劍出鞘,鼻樑挺立,顯得格外英氣。
蕭韞唇畔勾起一個微小的弧度,只覺得自己已經完全臣服在她鋒利的雙劍下了。
萬分情動之下,他心中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斟酌片刻,他輕聲問:“許兄,你睡著了嗎?”
沒有回應。蕭韞鬆了一口氣,隨後小心翼翼地將唇印上她的額頭。
然而就在這時,他腦海中倏然劃過一張染血的面孔。他看不清那人五官,只覺紅色刺目。他向來不是害怕這些的人,可此時心中竟沒由來地泛起一陣恐懼……
還沒等他將這莫名其妙的情緒壓下,唇下的人便動了起來。
許妙儀抬起頭,故作不悅地質問:“你為什麼偷親我?”
其實,她方才根本沒睡著,只是不想搭蕭韞的話,哪裡想到他會趁她熟睡偷親她?
雖然是“偷”,但是……她並不討厭,反而想逗逗他。
而此時的蕭韞心下發緊,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她會不會就此討厭他了?
不,他絕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蕭韞強自鎮定下來,一本正經地瞎編:“許兄不要多想,這其實是一種盟友之情的特殊表達,是關中一帶特有的風俗。”
許妙儀覺得這回答簡直離譜,不由得緊緊擰起眉頭。
蕭韞努力找補:“大梁幅員遼闊,民族眾多,風俗人情也各不相同,正所謂‘萬古同山川,八方異風俗’。好比在苗疆一帶,就有一種名為‘趕屍’的奇俗;嶺南地區,又有‘鬼妝’之舞。”
“以親吻額頭表達友情的習俗其實是來源於羌族。你應該知道的,魏晉南北朝時期社會動蕩,許多胡族遷居南下,與漢族雜居、通婚,逐漸融合……好比我們現在坐的‘椅子’,最早就是胡人的發明……”
許妙儀啞然失笑。沒想到蕭韞還真能編出一套完整、且看起來很有道理的說辭,不愧是世家大族精心培養出來的子弟。
思索間,睏意再度上湧,許妙儀覺得眼下還是睡覺要緊,於是道:“好吧,那看來是我見識少了——我繼續睡了。”
蕭韞如蒙大赦,連忙點頭。
許妙儀打了個哈欠,再度靠上蕭韞的肩膀。
“不得不說,他膀子寬厚有力,靠起來還真是舒服……”許妙儀如是想著,漸漸墜入夢鄉。
見許妙儀已然睡熟,蕭韞小心翼翼地攬住她的肩膀,仰頭靠在廂壁上小憩。
進入江陽鎮,一行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尋了家客棧落腳。
李梧前去與掌櫃溝通,蕭韞和許妙儀則找了張桌子坐下。
店內人聲嘈雜,蕭韞隱約聽到幾句熟悉的關中口音,似乎就是從旁桌傳來的,登時警鈴大震。
這時,李梧走了過來,道:“郎君、娘子,房間已經開好了,我去為您二位放行李吧?”
“不必!”蕭韞連忙出聲制止。
許妙儀和李梧都面露錯愕。
蕭韞輕咳一聲,不太自然地說:“許兄,我們一起上去放行李吧,我有些話想單獨對你說。”
“好吧。”許妙儀應下,站起身來。
蕭韞起身的同時,壓低聲音快速對李梧道:“用錢收買那幾個關中口音的,若有人問及,親吻額頭是否表達友情,就說是。”
其實他本想讓那幾人離開,但轉念一想,此“風俗”若是藉由他人口說出,其可信度會大大增加。
李梧雖覺這命令匪夷所思,但還是答應了下來。
上到二樓,許妙儀問蕭韞:“你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