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扭回頭正要繼續往山上走,餘光卻忽然瞥見左前方立著一道血紅的人影。
心頭猛然一跳,她握住劍柄,朝那方看去——
月光慘白,山野寂寂,墳塋高低遠近錯落,一個血人就那麼孤零零地立在那兒,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索命的修羅。
許妙儀縱橫沙場十餘年,經歷過大大小小的戰役數百次,見過屍橫遍野,也見過血流漂櫓,自詡膽量非同一般。然而如今她猝然見了這場面,竟也覺頭皮發麻。
難怪秦山反應這麼激烈,原來是看見了她背後的這個血人。
許妙儀深吸幾口氣,很快平複下心情,但她按在劍柄上的手並沒有松開。
雙方就這麼沉默地遙相對峙。
但沒過多久,那血人身形一晃,隨即如一片落葉般墜下。
許妙儀猶豫了一下,繼而抬步朝那人走去。
離得越近,血腥味便愈發濃鬱,幾乎使空氣都稠滯了。
許妙儀俯下身子去看仰躺在地的血人,在看清他五官的那一刻,她心頭猛地一顫——居然是簡青川!
心裡半是震驚半是擔憂,許妙儀連忙蹲下身去探他的鼻息。
萬幸萬幸,他還有一絲微弱的氣息。
許妙儀快速掏出止血丹藥給他喂下,又為他按壓幾個較大的創口止血,再撕下衣角包紮。最後,她在他身旁燃起一個火圈,以免有野生動物循著血腥味兒而來。
“你且等等我,我待會兒就回來。”許妙儀低聲說罷,繼續往山上而去。
翻過山頭,便遠遠看見七八個玄衣人正忙活著抬人。
察覺到有人靠近,玄衣人紛紛警覺地抽出刀劍。
為首的李梧認出了許妙儀,讓眾人放心繼續,自己則跑到了許妙儀身邊,問道:“娘子怎的折返回來了?”
他的語氣頗為恭敬,因為他清楚,面前之人對蕭韞很有價值。
許妙儀道:“我想請你們幫個忙。”
李梧道:“娘子是郎君的友人,若是在我等能力之內,我等定然全力襄助娘子。”
許妙儀將簡青川遇難一事一說,懇切道:“如今這三更半夜的,想必沒有醫館開門。便是有,肯定也不敢接這樣的傷患,所以,我想請你們將他帶回去醫治。”
她記得,蕭韞在陽泉也有據點,配有侍衛、郎中等。
許妙儀又掏出兩塊銀鋌遞給李梧,道:“這是我替他付的款——我知道或許不夠,但我後續會補上。拜託了!”
李梧猶豫了好半晌,終於還是答應了,卻沒有收錢,表示錢款之事需由蕭韞定奪。
許妙儀道謝連連,帶著李梧叫來的兩個侍衛去抬簡青川。她很放心李梧,所以在把簡青川交給李梧後,她便打道回鏢局了。
房中燈火已熄,許妙儀輕手輕腳地關上門,卻聽蕭韞略顯沙啞的聲音響起:“好濃重的血腥氣。”
“你怎麼還沒睡?”許妙儀頗感驚訝,“是我把你吵醒了嗎?”
“許兄倒不必這樣看得起自己,是我一直沒睡著罷了。”蕭韞問,“你怎獨自回來得這樣晚?半個時辰前我就聽到有人陸陸續續回來了。”
許妙儀一邊脫下染血的外袍,一邊把今夜的經歷如實告知,並鄭重補充道:“蕭兄放心,我絕非慷你之慨,照顧他産生的所有費用,我都會補給你。”
蕭韞默了默,冷笑一聲,語氣譏誚:“我若是說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