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兒那時出生三日,我抱著孩兒趕去縣衙收屍,求仵作驗屍卻被大老爺呵斥,說我不顧先夫最後的體面,就那樣匆忙地將先夫葬了。
先夫死得不明不白,可是我記著先夫的話,要將四個孩兒好好養大,所以只能藏起淚,用在孃家時學的手藝,開了這魚羹鋪子,一日日熬到如今。
我先夫姓胡名橋,這魚羹便叫做胡橋魚羹,為的是不忘他的冤枉。”
吳嬸子擦了淚,鄭重說道:“民婦知此事重大,民告官難如登天,將此事說出來,或許還會引來殺身之禍,可是民婦至死也不能忘先夫未閉上的雙眼,只要有外來客人,都要送上一碟赤醬,若有機會便求告一回。
若是大人能替民婦將這冤屈訴到大理寺,就算不成,民婦將來日日供奉長明燈,為大人祈福,感激大人相助申冤之恩。”
果然是那個城門吏的妻子,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還在為夫申冤,但是就憑她的力量,簡直是蚍蜉撼樹。
他們一家子孤兒寡母之所以還在這裡,是那些將她丈夫滅口的人,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裡。
“你為何能信我?”蘇淺淺挑眉問道。
“民婦不是信你,而是信童大哥,童大哥夫婦這麼多年不肯靠近這鋪子,不是害怕引火燒身,而是為了幫我們孤兒寡母。
開始時我曾屢屢去詢問,因被他拒絕還曾懷恨在心,罵他是縮頭烏龜茍活小人,可是後來我的院子裡時常出現米和柴,問了鄰居都說不知。
我存了心夜裡不睡也要找到這恩人,結果卻發現是童大哥帶著二狗送的,放下了急急忙忙離開。
那時還覺得童大哥定是虧心存了愧疚,年歲漸長才頓悟,若是無心之人何來愧疚之心?他只是無能為力,惟有讓我們母子相安無事,才算告慰先夫。
所以二狗誇贊我的魚羹美味,引你們前來,必是知曉大人願聽民婦的冤屈,是值得相信的好官,又是有本事的,這才會不顧童大哥之意,暗中相助。”
蘇淺淺點點頭,就連像哈士奇一樣的二狗,都有一顆七竅玲瓏心,真不知忠勇伯府那倆貨是如何調教出來的,還不如煊國公府那位朱嘉儀,好歹是吃個圓潤,睡個天昏地暗。
想到煊國公府,蘇淺淺想起一事,問吳嬸子:“那時的縣令就是現在的古縣令?”
吳嬸子搖搖頭:“並不是,而是朱府家主,如今已經致仕多年,聽聞就在府中燒香念經,偶爾去平餘拜佛。”
蘇淺淺瞭然,朱家並沒有表面上那樣無欲無求,煊國公用的障眼法也是有緣由的,歸根結底是因為逃不過名利二字。
“吳嬸子,你可還記得,那時你的夫君酒醉,向你說起了什麼,你若是信我,最好能一字不落告知於我,我也好參詳一二。”
蘇淺淺說這些話時,觀察吳嬸子的表情,她很是為難糾結,那些話必然是有悖常理,同一個陌生人提及,風險太大。
“無妨,吳嬸子可多考慮兩日,後日我們離開津寧,在那之前你可去福來客棧尋我。”
蘇淺淺並不強逼吳嬸子說出來,她要聽的是實情,不是編造的故事。
“娘,前面來客人了,配料還沒有量好嗎?客人等不及,還是先放下配料,來做魚羹吧!”
雙巧清脆軟糯的聲音傳來,吳嬸子卻忽然站起來,神色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