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忙扶著沈九靠在榻上,取布巾給她擦那滿頭滿臉的汗。
沈九雙眼緊閉,面色蒼白,抬手於半空,語無倫次地喊,“我不信!我不信.......你說的命數,你走開!走.....開.......”
猴急的抓耳撓腮,沈九猛地推開猴,咬牙站起來,汗流浹背,踉踉蹌蹌,鼻竅耳竅如針刺,血流不止,沈九強撐,紅著雙眼發狠道,“誰也別想.....做我的主......,誰也別想.......”
頭疼欲裂,冥冥中意識與無形之力抗爭,一口鮮血噴出來,沈九癱坐在地上,徹底虛脫。
好像......扛過去了.......?
管事在院子裡聽到動靜,很快上來查探情況,見猴將沈九娘重新扶到榻上。忙喊了人來收拾弄髒的地面。再看沈九娘,大吃一驚。這女修年紀輕輕,雙竅滴血,抹的一張臉血跡重重。於是喊女使來服侍沈九洗漱淨面。又請示道,“娘子,小的這就請醫修來問診。”
沈九擺手,“不必,我的情況我自己知道。”
說話聽音,倒還像是有些力氣,只尚未回複,又聽她吩咐,“不是什麼大事,你就當我走火入魔。也不必與他人提及。”
管事糾結一番,終究答應。
女使重新取來布巾和熱水,要扶著沈九洗臉,沈九問她要了鏡子,便打發下去了。“半個時辰之後,準備熱水,我要洗澡,有勞。”
沈九仔細端詳鏡子裡的自己,她的模樣,和十年前原主童年時的模樣已經大有不同,還是那樣的五官,只長開了,雖柔和,但堅定,她看上去更像舊時空裡曾經的自己。沒有沮喪,也沒有憂傷。
所以,相可以由心生的。
多美好的年紀啊,沈九笑了。明明她也沒做什麼,為何意識體和軀體就不能融洽相處呢?意識神魂是真正的自己,誰也沒轍,所以那躲在暗處維護秩序的無形之手對著身體下手了是嗎?
總不能她只配待在病懨懨的身體裡吧?
沈九槓上了。她偏要嘗試,偏要突破極限,偏要光明正大行走在世間,哪怕這時空的“天道”會因此格外提防她這個與眾不同的異類。
猴子眼眶紅紅的,這回輪到沈九安慰它了,“放心,死不了。我不會輕易認命。”
猴問,那要是因為這個事情死了,你怎麼辦?
“好辦,那就都別活了。”沈九拉著它,一字一頓道,“如果我註定要死在這裡,那麼在死之前,我會把整個世界掀了給我陪葬。”
猴給逗笑了:你說話要算數喲。
沈九撇撇嘴,哼一聲。說個不好聽的,狗急了還跳牆呢,這世道不歡迎她,她又沒有強留,打發她回家也行啊,既然不肯,何必互相為難。
沈九躺在床榻上歇了會。侍女們已經在隔間放好洗澡水,還貼心的灑了不少花瓣。
她洗澡不喜人幹擾,侍女只得離開,猴子摸摸沈九的腦袋,從窗戶上跳出去,蹲在欄杆上委屈嘆息。
殘陽如血,映紅碧波玉帶。晚霞如同著了火一般,綴在遠山之巔。
河兩岸熙熙攘攘,人來人往,依舊同尋常那般熱鬧。可這熱鬧是他們的,獨獨不屬於沈九。
若她當真有魂飛魄散的那日,他們這些因她而生的靈物,亦會陪她到終點。終將同光裡的無數塵埃,落入這萬千繁華的世間。
“你明明是一個猴,為何看上去這樣憂傷?”
猴向院子裡看去,柳南時已經回來了。他在問它。
猴指著身後的房間,眨眼,咧嘴。
柳南時看不懂。但意識到不對勁,忙縱身躍上樓臺,推門而入。
很快,屋內傳來流水聲,還有踢裡哐啷聲。
緊接著,柳南時破門而出。
猴轉頭,詫異的看著他。柳南時驚魂未定,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猴笑了。生活就要這樣有意思才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