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會,大家都離開了,宗主將沈九留下,說還有事要交代。
沈九人已麻木。她跟著宗主回到穿雲殿內間。四下無人,宗主拉著她的手,痛心疾首,“好孩子,我最近忙,這段時間都沒顧到你,怎的這樣憔悴了?”
沈九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宗主的所謂的這段時間不是幾天,也不是幾個月,至少按年起算。偏她還一臉慈母樣,因沒有時間關注沈九而深深自責。
純粹自我感動罷了。
對了,延川扶搖臺沈家這位宗主,是沈九的親姑姑。先宗主是沈九的爹,沈九八歲那年親爹受傷不治掛了,膝下就沈九這一個嫡嫡道道的血親,臨終前託給了自己的親妹妹。
當年沈九爹臨終,在場的所有兄弟姐妹當中,只有這位妹妹說她要好好的撫養沈九長大,讓兄長不用牽掛。
沈九爹在沈家非常權威,既然這樣,啥也別說了,當場將宗主之位傳給了沈九親姑姑。“沈家有你守著,我放心。”
其他人:“......”傳位總是來的猝不及防。
沈九的姑姑是個事業批,戀愛談了不少,但一直沒有成親,也沒有孩子,她是懂的怎麼畫餅的,所以在兄弟姐妹們只顧著傷心的時候,當著沈九爹的面信誓旦旦保證一定將沈九當自己的孩子養。實際上宗主姑姑更愛搞事業,所以照顧沈九這件事情,沒有親力親為,都使喚底下人去做。
問題在於沈九爹死的那一刻,沈九就穿過來了,她的靈魂是正經的成年人,不需要照顧和管教,姑姑派來的沈家弟子,還有沈家的管事隨從看她一個孩子又安靜又穩妥,從不惹出什麼亂子,哪怕爹死後,她在宗學堂裡的表現也沒讓長輩失望,算得上文武兼修,沈家功法上手熟練,根本不用操什麼心,所以除了基本的衣食供給和簡單的起居服務,也不怎麼管她。
姑姑宗主當的熱火朝天,忙起來也不會記得她。加上沈九不愛出風頭,一心琢磨著怎麼回到自己的世界,時間一長,她在沈家的存在感也就不是那麼強烈了。
沈九甚少出門,還帶點社恐,正經的宅女一個,宅到連姑姑都已經察覺並且看不下去的程度,只好親自出馬規勸,“九啊,我知道你因為那樁婚事心情不好,又顧慮自己修為不高,缺乏實戰經驗,所以出門歷練總擔心丟了小命。可是呢,世道不行啦,扶搖臺也沒有餘糧,沈家人人都在努力讓宗門壯大,重現輝煌,大戶人家都不敢這麼養閑人呢。你可是姑姑的驕傲,要是不去表現一番,別人會以為姑姑沒有顧好你,負了你爹的重託。若真是這樣,來日九泉之下,姑姑要怎麼給你爹交代呢?”
姑姑聲情並茂,說著說著又把自己感動了。沈九頭疼,再沒有不答應的,而且開會的時候當著那麼多人面應下,不可能反悔。姑姑是怕她躲起來做逃兵,這是要親自監督她出門呢。
她的耳朵實在扛不住姑姑的嘮叨了,於是站起來叉手行禮,“姑姑,我這就去收拾行李,準備出發。”
“好好好,”沈姑姑連著幾聲好,“我差點忘了,留你在這兒,是要給你幾件趁手的法器防身。”
她伸手,帶滿指環的五根手指亮閃閃的,隨手摘下其中一枚空間指環,套在了沈九的指頭上,“說起來,前幾年忙著宗門的事務都忘了給你過生辰,過兩天是你十八整歲的生日,姑姑也沒什麼送你的,這個給你做生辰禮吧,自行設個封印,環不離指,時時保命,你就放心去歷練,萬事都有姑姑給你託著。”
沈九謝過姑姑,姑姑意滿離。
沈九離開穿雲殿,下了臺階,靈獸毛猴站在她身邊,一高一矮抬眼望天,天上大雁排成行,非常優雅的從高空飛過。
這應當是今年最後一波南歸的鳥了吧。她嘆了口氣。
其實呢,她已經十九歲了。她的生日上個月剛過,她給自己下了碗長壽面,打兩個荷包蛋,慢條斯理的吃完,連湯都喝的很幹淨。
愛自己這種事情,絕對不能草率。
所以到底什麼時候能回家呢,不會一輩子都待在這個半封建半修仙的地方了吧。
沈九回到小園子裡收拾行李,一時不知道要拿什麼,收拾出兩件自己鍛出來的絲羅衣,一件穿在身上,一件開啟指環,放進空間裡的儲物閣。
順手探了一下姑姑送的指環裡裝了什麼,結果找了半天,找到一把鐵刀,一把鐵劍,兩瓶常用金瘡藥,一袋子幹糧,兩壇子女兒紅。
沈九:“......”
......好像還有一幅錦帛卷軸。
沈九展開細看,二尺長,一尺寬,字跡雋秀,竟是她寫的和離書。
當初沈九盲婚,因夫妻不和,她想合離,於是寫好合離書去找宗主。宗主姑姑雖然意外,但也打算成全她,“我沈家女婚姻隨心,既然你一心不想過了,我務必給你看著辦好,合離書我拿著,回頭姑姑帶人去柳家交涉,讓柳家郎簽了字,宗門戳章蓋印,你們一拍兩散,各自歡喜。”
沈九當時還挺開心的。沈家這樣的宗門別的說不上,就這一點確實比其他宗門強。
而姑姑斬釘截鐵做出承諾的那一刻,是沈九這十年來唯一一次覺得姑姑是她親姑姑的時刻。
所以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姑姑太忙了,沒顧上?
或者,姑姑隨手將她辛苦醞釀了半天的合離文案扔進了空間指環,然後忘了?
沈九整個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