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政委虛著嗓門:“你你你……讓我咋說你這婆娘,我都說了咱們兩人自己過就挺好,沒說非要有個娃,你幹嘛非逼自己?反正這事我絕不同意,你說多少句都沒用,我兄弟那邊我下午就去回絕了,以後誰都別再說這事。”
“嗙——”馬妹花把筷子在瓷碗上一摁,豈料力道沒把握好,那本來就有些裂隙的碗瞬間就裂開了兩半。一整晚白菜麵疙瘩湯都灑了出來,滴滴答答的滿地板亂淌。
廖政委本來就懼怕這婆娘發火,眼見這場景,從肩膀到脊樑都打了個哆嗦。
連馬妹花自己都被架勢唬到了,可她瞅著廖滿倉這副模樣,只覺得他是做賊心虛,陳世美的本性露了餡!
馬妹花幹脆一不做二不休,一雞毛撣子呼過去,把桌上的殘渣都掄去了地上:“廖滿倉你他娘有話說話,別給我蔫了吧唧的扯你文化人那套。你就是看上了那女幹部吧?眉來眼去的在辦公室裡,那女幹部正好又是個離婚的,娃隨了她前夫,可見是個能生養的,你倆的好事近了呢!你拖來拖去悶不出個屁,你兄弟你親娘電話輪番打,不就是想讓我主動說離婚麼,然後找那能生的女人給你生個親生的!好啊,老孃我這就成全你,今天我就搬出去住!你去組織部開張離婚證明,啥時開好啥時喊我蓋個手印,老孃自個回農村老家去,我不耽誤你們!”
說完眼眶紅了,她胡亂撥拉撥拉亂糟糟的頭發,邁著大步鑽去裡屋,抓了件棉衣出來就跑去院外。
——“小蘇啊,這幾天我不住這了,你幫我把雞鴨看著,別凍死了。回頭我離婚回去,這幾只都送你!”
賀衍和蘇麥麥連忙走出去瞧瞧,廖政委也趕著出來了。
賀衍關切地問道:“廖政委,嫂子這是怎麼了,用不用我讓小蘇追上去勸勸?”
廖赴延愁眉苦臉地擺擺手,嘆道:“勸不動,她正在氣頭上,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倔脾氣。你倆剛坐火車回來,吃你們的飯,休息你們的,等她過了這一陣,自己氣消了就沒啥事兒了。”
最近新兵入伍,各團都挺忙的,賀衍當天下午就去上班了。蘇麥麥在家休息半天,把寫稿子的思路梳理梳理,隔天上午也到六旅的報社分部報了到。
連著兩天都沒見到馬嫂子回來,廖政委都在食堂裡吃著,也不讓人去勸馬妹花。
等到週五的家屬委員會讀報學習活動時,蘇麥麥就聽嫂子們議論說,馬妹花這幾天都在衛生所裡住著呢。
起初她本來想去部隊的招待所先住著,結果一問要錢,每天要個幾塊錢。她就想起上次李娜和郭團長鬧離婚時,李娜氣暈了被送去衛生所住院了。
部隊對軍屬的醫療有補助,住衛生所是不要錢的,馬妹花算計了一下,還是這麼著劃算,就裝作頭暈跑去衛生所佔了張床。
反正她不開藥不打針,問就是頭暈氣喘先躺著觀察觀察,衛生所裡那麼多張床,她躺在沒人用的床上咋的了?床位不夠時她再換唄!
鑒於她之前那綽號“馬大巫”的威力,當班的護士們也不敢拒絕她,生怕被她大嗓門蛐蛐,馬妹花便住得心安理得了。
護士長就是部隊的家屬,回去和丈夫一說。隔天在單位裡傳開,逢人看見廖政委就打哈哈,說廖政委的媳婦成了衛生所常駐,莫不是懷上了?
讓廖政委的臉上掛不住,只好硬著頭皮上衛生所請婆娘回去,結果被馬妹花當頭潑了一盞茶水,把軍裝領子都浸濕了。偏偏剛巧,那個焦幹部穿得整齊標緻,過來買鈣片,見狀連忙沖上前,掏出手帕給廖政委把茶葉沫子擦拭幹淨。
馬妹花沒看見還好,看到這幕頓時更氣了,對比一下她自個就是農村潑婦。她就幹脆架起潑婦作派,叉著腰站在走廊過道上罵了半天。
做為家屬委員會的負責人,喬秀芬就覺得這麼下去影響不太好,讓蘇麥麥去勸勸馬妹花。明明這陣子以來,馬妹花學習積極,活動踴躍參與,就連交誼舞這麼複雜的,她也都在家補課練習呢。有話還是好好說,部隊就這麼大,給別人瞧見也影響幹部們工作。何況廖政委身為一團的領導,家事都搞不清楚,工作上怎麼服眾?
喬秀芬說:“小蘇你跟她同一個院子,她平時頂信服你的話,你去勸勸她,她肯定聽你的。”
蘇麥麥其實聽得還不太明白,馬妹花和廖政委結婚這些年一直沒孩子,即便拒絕了他兄弟的過繼建議,也不至於鬧到離婚的程度啊。
蘇麥麥便問:“馬嫂子那麼緊張廖政委,哪會突然捨得離婚呢,是不是還有別的原因……那個姓焦的女幹部?”
喬秀芬為難地眨眨眼皮:“這個……我就不好說了,我家老雷和你家賀衍都在四團,對他們一團那邊,平時也沒多走動,不知道廖政委心裡是咋想的。我覺得你還是先找馬嫂子問問。”
蘇麥麥這便聽出了弦外音,敢情問題關鍵是出在廖政委身上啊。週六上午,她就帶上了一包瓜子、杏幹,泡了壺水果茶,提去衛生所找馬妹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