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很快，他?就恢複了為她收拾衣服的動作，聲音還像他?行軍打仗時般沒什麼起伏：
“這沒什麼的。為了做到我們想要的事，有一些犧牲都是必要的。薇爾蘭妲，你的姓氏是完全屬於你的，在這件事上，大可不必考慮我。”
他?一直是這樣，有效率且令人放心。薇爾蘭妲在他?身後鬆快了鬆快神情，不再有對?未來的焦慮，準備好迎接後續的所?有事情。
可是克裡斯蒂安在為她收拾好行李、扣好箱蓋且壓了壓實後，撐著她的行李箱，彎了彎腰。
……良久之後，他?才模糊著聲音說：
“親愛的……我知?道，當年你嫁給我，其實並不完全出自你的意願。”
薇爾蘭妲的心揪了揪。
他?用上了良久未用上的那個稱呼“親愛的”，那隻在他?們年輕時用過，而現在的大部分時候，他?們彼此稱呼的都是對?方的小名。她聽克裡斯蒂安接著說：
“其實我當年也不知?道，與?你結婚之後將會怎樣……可是見?到你的第一眼後我就確認，我會喜歡你，我會愛你。”
他?轉過身來，面?對?薇爾蘭妲：“還記得嗎？面?對?我時你是最驕傲的薇爾蘭妲，高仰著頭，問我我的名字……我很確信，我喜歡的就是那樣的你，我絕不想讓那樣的你受委屈，也絕不想讓那樣的你因?為委屈而流淚。”
薇爾蘭妲含著淚。她知?道，這些年裡，克裡斯蒂安一直為她做了許多。幫她攔住外?面?的為難，支援她做自己?的事業，甚至幫助維爾利汀，也絕大部分是出自不想讓她傷心。
克裡斯蒂安捧著她的手，這些年她一直是那個女孩，那個驕傲有自我有主?張的女孩，如?果她不再是那個女孩，那他?這個鐵公爵的名號也大可不必存在於世上了。
只是堅硬如?克裡斯蒂安，此時也不禁流下了熱淚。曾經身為夫妻時未曾想過有一天?失去對?方的後果，可是在即將分開時，才最深切地意識到對?方有多珍重。
可克裡斯蒂安不後悔。她是薇爾蘭妲，首先是她自己?的薇爾蘭妲，不是他?的薇爾蘭妲。
克裡斯蒂安唯一後悔的是，沒能在回來時為她買上更大的行李箱，沒能為她裝上更多的衣服。剛才把那裝滿的箱子拎了拎，他?才意識到，薇爾蘭妲的行李有多麼的輕。
為什麼沒有在好不容易回來時為她帶上更多東西呢？薇爾蘭妲一直在家裡等著他?，而他?，卻從未記得在回來的路上為她買上更多的衣服。假設薇爾蘭妲出遊時裝上過足夠多他?為她帶來的東西，那麼就會記得更換更大的行李箱，不會一直在用這只盡管裝滿卻仍然拎上去很輕的箱子了。
只是薇爾蘭妲在聽到他?這個念頭後，卻不禁明白他?有些多愁善感。
拜託，她出遊時哪裡會帶上那麼多東西呀？這只箱子裝滿後也只有鐵公爵會覺得輕，她已經覺得夠重了好嗎？
但她沒說什麼，只是默默上前，抱住了克裡斯蒂安。
……即使再困苦的場面?都見?過，她和克裡斯蒂安二人還是流下了熱淚。
是啊，離婚，要離婚了。這個字眼，放在他?們從前，想都不敢想。
克裡斯蒂安抱著她，抱著抱著就流下了熱淚。這是薇爾蘭妲最後的溫度，而這一次，很可能就是他?們作為夫妻時的最後一面?。
誰能不多愁善感呢？
“英斯坦列那裡的溫度很冷……你記得多加些衣服……”
“姑姑家的二表哥你最不喜歡相處……但面?對?他?時你絕對?會占上風，我知?道的……”
“家裡的事你也不用擔心……你走之後，我一定會全照顧好，不必記掛。”
明明是叮囑的話?，可卻越說越傷心，越說越緩解不了分別?的痛苦。克裡斯蒂安最珍重的薇爾蘭妲要離開了，她將臨走時，他?抓著她的手，依舊不捨得與?她分離。
克裡斯蒂安看著薇爾蘭妲的雙眼，兩人眼裡都有星點般的淚。他?最珍重的話?，必須贈獻於她。
“夫人，我克裡斯蒂安·伯艮蒂斯，從來沒有像愛你一樣，愛過任何人，我知?道待在這伯艮蒂斯公爵府實非你所?願，我這個人，也未必是你有選擇地愛上。可是……”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想要重新追求你。”
離婚之後，他?也仍想作為薇爾蘭妲——這個他?心愛的姑娘的伴侶而活著。
薇爾蘭妲含淚點頭答應了。
她拎上行李箱，離開了她曾生活過十數年的家。
外?頭的光亮向她湧來，薇爾蘭妲面?色平靜而驕傲地向前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