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雖然開山門就在十?日後,顧青崢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下任掌門了,宗門也仍舊保留了一絲對他的戒心。
心中流轉過萬般念頭,顧青崢手上仍舊穩當,他開啟了無名?小院的門,將懷中的徐宴芝穩穩當當地放在了她帷幔深深的床上。
“你放心。”他湊在徐宴芝耳邊說道?。
說罷,又輕輕在她面上落下一吻。
徐宴芝在顧青崢走後睜開了眼。
她仰躺在自己精心佈置的床上,眼前?是巧奪天工的繁複雕花,顧青崢臨走前?放下了床幃,泛著?光澤的暗色織物重重疊疊地將徐宴芝包裹在狹小的空間?裡,與世界隔開。
這裡是曾經能給予她安寧的地方。
床幃上還留著?一縷她慣常點?來鎮痛的香氣。
但仔細想想,一個狹小的、僅容得下她一人的空間?,和?因為陳年?舊傷而不得不點?燃的香,究竟哪一樣?算得上能給予人安寧。
她想要的僅僅是一張窄床,片刻安寧嗎。
她十?只指甲在攀爬中被掀翻,滿手滿身?鮮血從崖下爬上來時。她雙目近乎失明,獨自在北域荒原上掙紮求生時。她與綠奴躲在城中茍延殘喘,接連失去自由,被賣做女奴,只能拼死?殺主,借屍還魂時。
她以身?為餌,從宇文令手中得到一線生機時。
她想要的僅僅是一張窄床,片刻安寧嗎。
海娜。
繁雜的花紋印在她眼中,似有?水光蕩漾,卻又轉瞬即逝,她在心裡呼喚遙遠已經死?去的自己——
你想要的遠遠不止我?擁有?的。
你為了無邊無際的天空而來。
你為了冰原上冷冽刺骨、無拘無束的風而來。
你為了光,為了太?陽,為了月亮,為了山峰而來。
十?日後,山門大開,你終將得償所願。
這般反反複複地想著?,她的意志終於前?所未有?的堅定。
而後,卻有?一個模糊的影子,伴隨著?難以言喻的痛楚,一起湧上了徐宴芝的心頭。
她咬住了嘴唇,側身?蜷縮起來。
抱著?雙腿,將額頭抵在膝蓋上,她緊緊閉上眼,回想起走來這一路,回想起走到現在的緣由。
她要殺了宇文令。
她的確做到了。
可她為何要費盡心機,冒著?巨大的風險去殺他。
在宇文令的庇護下,她的日子分明過得越來越好了,再過一些年?,利用?北域七峰掌門夫人的身?份,她能變得更強大,到了那時候,也許她能掙脫束縛,從北域離開。
她恨宇文令,想要他死?。
但有?許多很穩妥的法子,為什麼她要親自出手。
一切,都要從宇文令將掌門密令給她那天說起。
那一天,她以愛為利刃,從他手中分得了一半的權柄。
和?一個訊息。
她還記得當時那個男人臉上的神情,問仙宮的水榭中,他摟著?徐宴芝,倚在長欄上,抬眼看著?雪被透明的穹頂阻攔,撲簌簌地滾落下來。
是為了何事?已不記得,他喝了許多酒,上好的酒,喝下肚去,連宇文令都有?三分醉。
臉頰有?一抹紅,眼睛也變得很亮,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天上,徐宴芝看著?他,以為他在看雪。
“你知道?太?陰峰上是什麼光景嗎?”宇文令感受到了徐宴芝的目光,垂下眼來,逗弄寵物一般逗她。
相傳太?陰峰上有?真神,但徐宴芝不信這個世界有?神。她似乎聽說過,太?陰峰頂上靈力十?分暴虐,除卻門中五十?歲以下的最強者,常人無法登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