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重新回?到?了開?始,車廂中的旖旎消散。
顧青崢有些僵硬,似乎無?法適應懷中忽然空落落的感受,他?仍握著?她的手不放,她不看他?,但車到?底還沒有停下,還有一段路要走。
他?眉眼低垂,苦澀短暫地笑了笑,轉過身去,頷首握住她的腳踝,溫柔地為她清理,幫她整理裙擺上留下的褶皺。
做完這一切,飛虎車行徑的速度變得更慢了,前頭傳來了閔道一有些顫抖的聲音:“師娘,已經能看到城門了,您是要去哪兒?”
他或許聽到了一些聲音,或許是因為突然下山,並未帶上禦寒的靈器,太冷了,說話間牙齒都?在打戰,一句話被他說得含糊,好?險沒聽明白。
徐宴芝想回?答他?,一口?氣吸到?一半,又覺得累得慌,本能想要再懶惰一會兒,便輕輕地踢了踢身旁的顧青崢。
“師娘要去山下大觀,你便直接駕車去那兒就好。”顧青崢替她說道。
不知前頭閔道一腦中在想些什麼,大聲應了,慌慌張張地架著?飛虎車停在了仙城大門?前,與守衛交涉後,讓飛虎緩緩邁步,沖著?城中心的宗門?大觀走去。
山下的仙門?不論何時都?是熱鬧的,北域現?在正?處於冰雪季,隔三差五便要下上一場暴雪,人在雪上走得幾回?又壓成了冰,出行十分不便。
七峰附近,唯有仙城裡,既有結界防止靈力暴亂的暴風雪,又有大觀,裡頭法陣與仙人都?有許多,碰上雙月當空也不怕。
這樣?的多重保護下,使得仙城比外頭溫暖許多,冰雪季中,雪原上有能力的人家,都?會想方設法地搬到?城裡,待到?暖和一些後再回?去。
七峰的大觀在仙城的正?中心,通往大觀的道路上人群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罕見的多。這樣?多的人教閔道一緊張起來,他?死?死?地拽著?韁繩,生怕飛虎不小心沖撞到?人群,高聲督促著?這只靈獸只能一步接著?一步地走。
雖然他?們這輛車一眼便能瞧出不凡,可路上的也人實在太多,就算想避讓也沒有地方,雙方都?只能剋制著?,小心不要碰撞。
徐宴芝高坐在車中,仍不曾拉上簾子,大大方方地側著?身子,目不轉睛地看著?外頭的人群。
這樣?的美?人,即便只安靜坐著?,露出一張臉來,但只要她出現?在人前,膽子再小的人也要被吸引,鼓起勇氣悄悄抬頭看上一眼,飛虎又行得慢,漸漸地,街上行人中不斷地傳來壓抑的驚呼。
他?們跟著?人群亦步亦趨地又過了一個?街口?後,流言蜚語已經在城中蔓延開?來,遠遠地,閔道一看到?有更多的人探頭探腦,想要朝著?這邊擠來。
“師兄、師娘,這裡人越來聚越多,我怕有事,不如?請大觀中的門?人過來接應一下?”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當真?有些慌亂了。
“不妨。”閔道一聽到?後頭傳來了顧青崢的聲音,“我在這兒,無?人敢造次,你只管駕車走便是。”
師兄這樣?發話了,閔道一擦了把汗,只得應了。
顧青崢說完話,伸手將兩邊車窗的簾子都?拉了下來,一絲光也不透,將徐宴芝的容貌關在了車裡,低聲譴責道:“人多危險,您不該這樣?。”
徐宴芝恍然一笑:“我只顧著?看人潮,倒是沒想到?這一出。”
她在北域這些年,幼時揹著?人,躲藏在荒野裡、破廟中,眼睛瞧不清,只有夜晚時才敢躲在角落裡,囫圇看一看地上的世界。
而後便是接連的,被關在牢籠中,不見天日?,被賣做女奴,鎖在後宅中,被宇文令擄走,困在地下,困在太陰峰,困在夫人的身份中。
即便是無?盡之崖下,她也是孤單一人,離群索居。
徐宴芝從未同時見過這樣?多的凡人、散修在一起,各式各樣?、男女老少皆有,挨挨擠擠地站滿了一整條街,臉上神情各不相同,憤怒、茫然、陰沉、歡喜,像是一張熱鬧的畫,看得她應接不暇,忘了不該。
她說的真?誠,甚至因為犯了小錯,面上罕見的露出了赧然,顯出了天真?的神情來。
顧青崢先看得怔了,而後細細一品,慢慢嘗出了其中苦澀。
那要將她珍藏、呵護,一根頭發絲也不要讓她傷到?,最好?築起高牆,把她放在其中,將世間一切風雪攔在牆外的念頭又佔據了他?的全部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