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堂前落淚
“為何……”
“那時候,你為何要那樣做……”
一張面目模糊的臉懸在徐宴芝的面前,含糊不清地不斷發問。
她雖然並不畏懼這張臉,卻因為被禁錮在一團熾熱裡,身子綿軟無力,連偏一偏頭都辦不到,只能被迫與它相對。
缺失了五官,只能從喉舌深處發出尖細的聲音,臉一動不動地‘看’著她,不斷重複著簡單的幾句話,試圖得到一些答案。
一遍又遍的問,可憐地問、惱怒地問、哀傷地問。
這張沒有威脅的臉,讓徐宴芝不自禁地顫抖起來。
她的五感被黑暗中不存在的惡物吞噬,巨大的負面情緒如同翻湧的熔岩一般環繞上來。
臉想要的答案,徐宴芝覺得她應該知道。
只是她寧可忍受,也不願回答。
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它失落起來,嘴裡嘟囔著什麼,慢慢將頭顱擱在徐宴芝的胸前,像孩童般蜷縮著,試圖從她身上汲取到一絲溫暖。
多麼熟悉啊,可這不是真的。
徐宴芝的身軀猛地抽搐了一下,抓住她的意識,帶著她重新回到了現實。
她睜開了眼,大口喘著氣,四體百骸同時傳來陣陣麻痺感,隨後背脊處忽然再次一抽,疼痛代替了麻痺,佔領了徐宴芝。
她痛得攥緊了拳,卻又鬆了一口氣。
這是她熟悉的滋味,至少她又重新獲得了對身體的控制。
徐宴芝醒在自己的屋子裡。
宇文令不來尋她時,她更喜歡睡在後院這間窄小的廂房內,這裡簡簡單單放了一張床,一張桌,一把椅,只要抬眼就能看個清楚。
好不容易從噩夢中掙紮出來的現在,逼仄的屋子也讓徐宴芝重獲了安全感,她喘息著擦掉了額上沁出細密的汗,揚起重重帷幔,抬頭看了看窗外。
昨夜又是一夜雪,只是太陰殿上空有法陣,後院裡幹幹淨淨,仍舊一片絢麗,嬌豔的靈植盛放著,剛剛被晨曦染上了金邊。
看來天色還早。
徐宴芝緩了一會兒,從溫暖的被子裡掙紮著坐了起來。
床頭的香爐中還剩半截殘香,她勉強伸手點燃了,又輕輕扇了扇,濃烈刺鼻的香氣在空中逸散開,徐宴芝發著抖,俯身深深吸了一口氣。
一股辛辣氣息鑽進了她的體內,徐徐在裡遊動。
折磨人的痛楚被漸漸撫平,徐宴芝捂著胸口,在床邊枯坐了一會兒,慢慢恢複了平靜。
她伸手將滑落到胸前的衣裳拉好,聽著外頭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回憶起噩夢中那張臉。
好久了,恐怕已經有十多年不曾再夢見了。
外頭的腳步聲停在門前,小弟子的聲音響起:“夫人,到時候了。”
那樣久遠的事,她以為自己早已放下。
徐宴芝清了清嗓子,應道:“知道了。”
她站起身,看著入睡前選定的那一身白衣。
今日是徐宴芝的丈夫死去的第二天,出了這間屋子,外頭還有無窮無盡的磨難等著她呢。
穿戴整齊,徐宴芝推開門,朝門口等候的小弟子點了點頭,往太陰殿外走去。
宇文令顯魂燈熄滅後,宗門上下敲鐘半刻,宣告了此事。
這是近千年來最為災難的一次雙月當空,也造成了最為慘重的一次損失,讓北域眾仙人在宇文令失蹤後做的一切明裡暗裡的交鋒都失去了價值。
可仙人離開聖山修為一定會跌落,業鬼兇惡殘忍,每回仙人下山除鬼都會折損,這次倒黴透頂折損了掌門,北域也只能接受這個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