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眼這回腿腳相當利索,我還沒跑路前就回來了,把他自己的練習冊往我跟前一遞。
我接過翻開,字跟他的劉海一樣,又扁又醜。辣眼睛,像地上爬的,還不如我呢。
“你是右撇?”
他點頭:“嗯。”
“寫字也用右手?”
他一板一眼地回答:“是的。”
“這字跟左手寫出來似的。”我還是積點口德,沒損他用腳寫。
“字太飄了,我下筆重,”我叮囑他,“寫潦草點。行楷那種。”
“算了,語文歷史和思品還我。”我指節敲敲欄杆,催促道,“快點。”
“哦。”他轉了個身準備回去拿,走兩步,折回來,也不知怎麼想的,招呼不打就突然推開外門,門險險擦著我鼻尖開啟。
我陰惻惻道,“你是故意的把?”
他也愣了一下,忙解釋道:“不是,我想請你進來坐坐。對不起。”
“……”
我無語,“得了吧,幹坐著有什麼意思,還是你有遊戲機?”
他乖巧的搖頭,用那種讀書讀傻的語氣說:“媽媽說遊戲影響學習。”
“你可真是大孝子。”我無奈嘆氣,“玩的沒有,進去幹什麼,幹瞪眼啊?還是你想泡杯茶招待我?”
他積極道:“你要喝嗎?我給你泡。”
“……你好無聊。”
作業我都懶得要了,轉身準備離開。
“哎——”手腕被他拉住,很快又松開,他看著我,厚劉海遮住眉毛,眼睛擋在鏡片裡,彷彿是個到夏天還留著過冬毛的灘羊。
我心中恨鐵不成鋼,恨不得一推子把那頭毛全給剃了。
“要進來坐坐嗎?”他靦腆地抿唇微笑,指尖無意識地互相捏著,像是第一次邀請人進門,有些生疏,卻鼓足勇氣探出觸角,“我家有鮮花餅。”
“很好吃的!”
我下意識接過話:“有多好吃?”隨即突兀的笑了一聲。
“怎麼了?”
我搖頭,和小時候一樣啊。
那麼多年了,居然一點沒變。
“下次吧,”我聽見自己說,“下次,如果有比鮮花餅和巧克力還好吃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