奡滄將肩上的背簍卸了下來,然後便開始插香點蠟,倒酒燒紙。
姜齊看他模樣虔誠,也跟著拿了幾張燒了起來,“你自己就是神仙,學這些凡人的東西不會覺得好笑嗎?拜天?拜地?還是拜你自己?你這真神都解決不了的事情,還能求著誰來幫你解決呢?”
奡滄燒紙的時候神情嚴肅,不發一言,直至火星燃盡,才偏頭睨了姜齊一眼,“求心安。”
姜齊哽了一瞬,然後狀似無意地提及,“那你能說說黛若的事嗎?你先前如此篤定她早已身死,難不成是親眼所見?”
紙錢燒完以後,奡滄便撚訣施法,將所有的灰燼混為一團,然後置於萬陵坡之上。
這香火是供給各路野鬼的,所以奡滄再一彈指,那灰團便在空中炸裂開來。緊接著,所有的香火便均勻的灑在了整個萬陵坡的土地上。
萬鬼皆食。
姜齊看了會兒那場景,便又轉過頭再問了一遍,“能說說嗎?”
旁的事情或許還要思量幾分,但關於黛若,奡滄以為確實沒什麼好隱瞞的。
所以他鼻腔裡撥出一口重氣,然後便就著燒紙錢的空地坐了下去,“那日靈珠被盜,蓮仙被害,我一路追你至幽都山前,誤入幻陣,久不得出。之後,便見你攜了黛若來到陣前,黛若苦求你放我離去,可你惱羞成怒,居然以掌為刃,碾碎了她的心脈!等我——”
“等等!”奡滄越說越激動,就在他眼裡的火花即將噴射而出之時,姜齊忽然掃興的打斷了他,“什麼幻陣這麼厲害,竟然能困住你?”
“……”奡滄默了默,“我如何知曉,不應該問你嗎?”
姜齊的大眼裡是一片清澈的愚蠢,“你說我?”
奡滄啞然。
雖然姜齊在神界修行了萬餘年,但於陣法方面卻是個摸不著門的半吊子,所以要說此陣是他所設,倒確實是有那麼些牽強了。
可自己言之鑿鑿的確信了這麼些年,若要他堂堂神君低頭認錯,那也委實是有些做不到的。
所以輕咳了兩聲,奡滄嘴硬的加大聲音:“誰知道是不是你勾結的魔族餘孽幹的,反正我親眼所見,不可作假,就是你殺了我妹妹!”
說完這句,奡滄便撐著泥地站了起來,然後一把撿起地上的背簍,開始往回走。
他就是欠的,竟然還要和這臭小子多說。
黛若一日沒找回來,他二人便一日隔著化不開的血海深仇!
還要和他多說,自己不直接劈死他解恨,那都是他謝天謝地的無上造化了。
還敢奢求自己給他答疑,真是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吧!
“幹嘛?不說了?回去了?等等我呀!”奡滄突如其來的脾氣懟的姜齊發懵,他不知道自己又是哪裡招惹了這頭倔牛,委實是有些莫名其妙。
但是想歸這樣想,動作還是比較實誠,姜齊拍了拍坐地上時沾的泥屑,然後便屁顛兒屁顛兒的朝著奡滄追了去,“等等我呀。”
他才準備下坡,誰知跑的像風火輪一樣的奡滄竟然又折返了回來。
果然還是有那麼點良心的,還是放不下柔弱的自己獨身在這荒郊野外。
姜齊想著,立馬能屈能伸的快步走了過去,“這才對嘛,一起來的怎麼能丟下我自己回去呢。”
但他才剛迎上去,誰知奡滄就一臉不耐煩的把他推到了一邊兒,“滾一邊兒去,老子還要問靈。”
奡滄的手勁兒大,力氣足,輕輕一推,姜齊便“哎喲”一聲滾到坡下面去了。
問靈其實就是等鬼魂受了香火以後,根據願者所求還恩解惑。
他們不會撒謊,不會隱瞞,只要知道,那便會知無不言。所以奡滄一直都會在拜祭後使用此法,以求尋個答案。
等姜齊在坡下“咔咔”一陣吐血,然後好不容易緩過暈勁兒爬上萬陵坡的時候,奡滄差不多已經施法結束,開始問靈了。
寬敞的萬陵坡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瞧不清面容的虛影,他們有的斷了手,有的丟了腿,還有的抱著腦袋腸子流了一地。
果然是經歷過戰亂的人。
奡滄開口:“此地是否出現過非人魂?”
眾鬼魂緘默。
奡滄幻化出黛若的形貌,再問,“可有人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