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林斯的面孔有著一種雕像般的冷峻,過往滄桑的歲月在他的臉龐上留下一條條無情的線,他的面部輪廓帶著濃濃的艾法人特點,看上去就像一位血脈純正的真正貴族——
可笑的是命運弄人,誠然,他的祖輩曾經屬於貴族的一員,但是自從他的爺爺那輩開始,經歷一場巨大變故的家族從此從貴族中除名,所幸一家子老小投奔了其他的貴族,才勉強維持了昔日的顏面。
來自街道的風吹起了鵝黃色的布窗簾,裝飾簡單的治安處內偶爾可以聽到外頭的喧譁,布林斯皺起眉頭,他的嘴唇下方的兩撇鬍須微翹,深深的法令紋讓他的表情看上去分外嚴肅——
或者說是陰沉。
他的目光掃過了男孩,看向了跪倒在地的農夫福特——
這個令人可惱的泥腿子有著一位男爵大人衷心喜愛的侄女,呆在莊園內的日子常常對他表現無禮,回憶及此,不由讓他有些心情不快,而嚇呆了的男孩身上濃濃的汗臭更是他生出了鄙夷,不過看在這是一個將死之人的份上,他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生氣模樣。
“布林斯先生,我、我想,這個小傢伙雖然犯了錯誤,但是絞刑是不是太過了嚴重了一點?”
農夫福特磕磕巴巴地說道——可憐的農夫似乎在這一刻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布林斯盯著那雙與地板親密接觸的膝蓋,眯起了眼睛,他試圖掩飾眼神中的變化。
可恥的賤民終究還是懂得恐懼。
布林斯已經服侍了卡迪諾家族三位主人了,從卡迪諾男爵的父親、哥哥再到菲特·卡迪諾本人,這三任法恩小鎮的領主始終對他信任有加,隨著資歷的不斷增長,管家布林斯某種程度上已經可以部分代表男爵大人了,至少,在布林斯的心目中是這麼認為的。
他想起了昔日偶爾聽到的那些只屬於貴族之間的隱秘談話。
“父親,如果我們再增加稅收的話,我很擔心……現在有許多的人都在不滿了,酒館裡議論這些事情的人……”
“呵,你在害怕那些賤民?我的孩子,看來你還不瞭解賤民,他們最多也只能發發無用的牢騷而已,相比貴族,他們根本沒有力量。力量!你懂得麼?貴族也許需要那些賤民的尊敬,但更重要的是要讓他們懂得害怕,法律是一面守護貴族階級的牢靠的牆,也是手中的劍……”
“可是,父親,法典上說貴族的劍應該指向敵人而非平民——”
“敵人?妨害我們利益的就是敵人,包括那些狂妄不知天高地厚的泥腿子,如果他們妄想生事,嘿嘿,我會樂意告訴他們這就是貴族立下的規矩,而破壞規矩的人,唯有絞架才是他們的歸宿。”
……
規矩不容破壞。
貴族們並非天生鐵石心腸,但是一旦有人試圖挑釁或破壞成文或不成文的規矩時,他們絕對會毫不猶豫拔出自己的利劍——地方的領地之上,領主的臉面或話語往往是一件比起埃蘭特法典更為重要的事情。
這就是王國的現實。
經歷一場亡靈的侵襲後,最近法恩小鎮上的治安並不算太好,即使卡迪諾男爵的管家布林斯沒有去特地關注這些事情,但是偷雞摸狗、尋釁滋事之類也常常有所耳聞——
更何況,居然有一個不知好歹的小子跑到了男爵大人的莊園進行盜竊的行為。
雖然幾袋麵粉並不值錢,但這毫不影響布林斯作出自身的決定——卡迪諾男爵率領會下的騎士離開了法恩小鎮,領地之內,他已暫時成為身份與地位最高者。
這個男孩應該被送上絞架,用來警告那些蠢蠢欲動之徒。
這就是布林斯的處罰裁定。
“布林斯先生……”
農夫福特看了一眼那個臉色蒼白、呆若木雞的男孩,他的嘴唇不停哆嗦,似乎想要說些什麼——然而他只看到那道身影緩緩邁開了腳步,走到兩位“騎士先生”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