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薩斯的夜晚有著屬於北地冬天特有的乾燥與寒冷,他扶了扶帶著厚厚翻毛邊的帽簷——
一頭半長的褐發戴上了一頂赭黃色的狗皮帽子,他有意放鬆了平時挺得筆直的脊背,從模樣來看,倒是頗有幾分商人的神韻。
伊芙走在他的前面,商人與少女的組合未免太過引人注目,兩人保持著一段距離,看上去就像兩位偶然順路的行人一般——
“格羅斯先生,謝謝。”
少女的腳步並不快,走著走著,兩人的身影越靠越近——此時的格羅斯並沒有太多雜七雜八的年頭,他所想的只是找到商人伊格納緹伍茲,然後交付任務。
伊芙對著他輕輕說道,屬於少女的淡淡體香鑽入了他的鼻腔。
他啞然一笑。
這個時候,他才想起,他已不再是前世那位虛擬的遊戲角色,而是一個個活生生的年輕男人——他點了點頭,對於少女的謝意倒也沒有表示拒絕:
“接下來,你和你的父親有什麼打算嗎?我是說,你們會離開卡爾薩斯嗎?”
他問道。
以前進行這一任務時,他和其他大多數的玩家一樣,完成任務後,對於這些原住民就不管不顧了,但是現在,按照伊路森世界基本自洽的故事邏輯而言,商人伊格納緹伍茲與他的女兒繼續留在卡爾薩斯顯然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
他和他的同伴也許明天就要離開。而在卡爾薩斯的南城區,“龍眼兄弟會”仍是一個令平民聞之色變的地下組織,以商人的身份和地位而言,幾乎沒有任何反抗的希望——
他可以救出伊芙一次,但他終究無法長久留在這兒,一直保證這對父女的安全。
一想到“黑龍之眼”內,像伊芙這樣的少女還有許許多多,他的心情頓時感到了有些沉重和壓抑——
客觀存在的埃蘭特法典在這個年頭完全屬於擺設,面對高高在上的貴族和那些肆意妄為的爪牙,普通人面對他們就如螻蟻。
《紛爭》,按照遊戲中的故事背景設定,普通人若是沒有足夠的實力,的確卑賤有如螻蟻,他們最終在後來的亂世中淪為了任人收割的草芥。
“我不知道,或許該問問爸爸。”
伊芙似乎也想到了某些事情,她的情緒有些低沉,搖了搖頭,灰色的髮絲在夜風中輕撫著她的臉頰。
格羅斯沉默,他覺得有必要向商人伊格納緹伍茲提出一些個人的建議。
……
羽毛筆遊走在熨帖平整的嶄新羊皮紙上,筆尖蘸了一些墨水,卡爾薩斯的領主,馬多克·柯林斯正在書桌前批閱著公文與信件——
關於卡爾薩斯地區今年農業的收成、領地各行業登記在冊的人口、各處的稅收徵繳、常備軍力的消耗花費以及附近其他貴族的來往書信等等。
泛著金屬潤澤的青銅燈盞內,燃燒的燈芯散發著柔和的橘色光芒,在他左手的側前方,木架上的一隻古董花瓶在牆壁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影子。
一頁頁公文被翻開、批閱,他看得很仔細,政事上頭的工作從來都是一件枯燥而無趣的事情,可是幾十年來,他始終為此樂此不疲。
天色從朦朧的微暗一點點變為了沉寂的漆黑。
結束一段時間的工作後,他從鏤刻精美繁複花紋的名貴紅木椅上站了起來,右手的手指握成拳頭,輕輕捶打著後腰的部位——
他是一位已經五十多歲的老人,但是歲月的流逝在他身上體現得並不明顯。他踩在書房中間的暗紅地毯上來回踱步,腿腳的關節依然是那麼的輕盈、矯健、富有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