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
薩曼莎公主已經早早回到住處安歇,而塔倫的城主府內,那座高高的塔樓最上方,圓拱形的窗戶孔裡仍然亮著橘色的燈光。
燈光明亮,照映著花園內的一草一木。初冬的季節天氣寒冷,石磚砌起的花圃中,花色豔麗的風信子和鳶尾花早已枯萎,園丁的打理和照顧也算不得頻繁,以致花園之中滿是一片蕭疏冷清的景象。
幾株灌木,帶著尖刺的幹禿細枝在寒風中搖曳。
一隻紅腹灰雀在灌木叢中蹦跳,尋覓著食物,它似乎是聽到了什麼聲音,警惕地轉動起小腦袋,很快,撲騰起翅膀向著不遠處的牆頂飛去。
“弗雷德,你覺得那位公主殿下如何?”
一位相貌威嚴、氣質凜然的中年男人坐在寬大的皮毛靠椅上,他有著兩撇細長、梳理得極為優雅整潔的黑色鬍鬚,儘管上了年紀,但是彷彿一杆標槍般的挺拔身形依然看不出任何的老態。
薩瓦倫·沃爾夫,塔倫的領主,北地諾戈赫赫有名的狼伯爵。
他的一雙手掌落在寬大靠椅的木質扶手上,對著他的嫡長子,弗雷德·沃爾夫問道。
這是一間書房,或者說是存放重要文卷的檔案室。除了幾個大櫃子,房間裡頭的擺設便只剩下了一張寬大的紅木書桌和幾張椅子。
此時的伯爵大人面色平靜,似乎沒有任何波動的情緒,他的目光停留在弗雷德的面龐上,語氣清晰而平淡,卻是再也不復人前的喜不勝收。
貴族們精擅演技,就算以軍功傳家的沃爾夫家族,也是同樣如此。
弗雷德站在他前,眼睛略微眯起,依然帶著些許淡淡的愉悅。
“我很喜歡薩曼莎,父親大人。”
“除此之外呢?”
伯爵大人對於自己長子的回答好像並不滿意,作為領地與爵位的繼承人,如果僅僅因為一個女人喜而忘形,那麼,無疑是難以獲得他的認同的。
“感謝偉大的、仁慈的、慷概的埃德溫陛下?”
弗雷德站在旁邊的另一張靠椅上,父子兩人相對著書桌,而書桌上,除了一些文卷資料外,還放著兩個高腳的水晶酒杯和一瓶二十年份的多爾蒂斯紅酒。
紅酒由一些灌木的新鮮漿果釀製而成,而氣候優良、土壤肥沃的多爾蒂斯平原,則是這種優質紅酒的天然產地。
他給自己的父親,薩瓦倫·沃爾夫倒上了半杯,也給自己來上些許——略微粘稠的猩紅色液體在酒杯的凹底嘩嘩晃動,在燈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一片迷人的蘊彩。
作出這番回答後,他舉起酒杯,輕輕嗅著。
酒香醇正而濃厚,縈繞在鼻腔久久不散。
只是薩瓦倫卻突然大聲笑了起來,兩撇細長的小鬍子上下抖動著——偉大?仁慈?慷慨?他的長子形容那位陛下的言辭還真是有趣。
前兩者太過虛幻,暫且拋開一邊。僅僅是慷慨一詞,他就覺得這不過是一種極為恰當的反諷——
時至今日,當今的陛下,埃德溫九世在位三十七年。在這悠長的歲月裡,留給臣子和貴族最多的談料,便是那些關於“鷹之利爪”的故事了。
那些故事足以出版成一部內容豐富的書籍。當然,眼下並沒有人敢於冒天下之不韙——埃德溫陛下向來很看重王室的尊嚴和臉面,容不得任何人生出冒犯。
某些不知好歹的吟遊詩人和畫匠已經被王室的密探查水錶找上門來吊死在床角或房樑上,到了這時,最早的那位勇敢者怕是墳頭都長起參天大樹了。
鷹之利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