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海山莊附近。
波濤湧動的藍海邊,尹佳一個人坐在水邊抹眼淚。她是負氣跑出來的,在慕容珊第三次喊出那個“滾”字後,她再也受不了地運起異能在她們面前直接消失了,甚至都根本沒有聽到李媽在焦急地喊她。
尹佳一口氣就衝到了這裡。並不是藍海山莊就是可以任意出入的地方,只是這段時間下來,山莊裡倒有一大半的人都接受了她是三小姐身邊李媽的侄女,還深受三小姐喜愛。反正三小姐高興就好,縣官不如現管,慕容豪再權大勢大,終歸難得看到一回,倒是這個三小姐,不給他們惹『亂』子,就是他們的福氣了。更何況,為了這個小女孩,他們沒少得到李媽的好處,給人方便自己方便,這個道理誰都懂,何苦去為難別人跟自己過不去呢?
藍海的水一波蓋過一波,浪濤拍過的聲音掩蓋了尹佳的抽泣,卻遮掩不住她滿腔的委屈。她不懂,作為尹衫羽翼&8226;媛媛的女兒,就真的是一件十惡不赦的事嗎?所有的好,所有的溫暖,所有的愛,只因為她是尹衫羽翼&8226;媛媛的女兒,就都分崩離析一去不再嗎?珊姨真的待她很好,比媽媽都好,幫她梳頭幫她縫衣服給她講故事還陪她溫習功課,回答她各種各樣的問題,也教她做人的道理,聽她講一點都不好笑的笑話,還可以笑得前俯後仰;陪她唱一點都不好聽的歌曲,還可以唱得興高采烈……難道這一切都不是真實存在的嗎?為什麼?為什麼?這樣真實存在的點點滴滴,就敵不過尹衫羽翼&8226;媛媛的女兒這個身份帶來的衝擊嗎?尹媛媛的女兒,真的就那樣罪不可恕嗎?
尹佳也很恨自己,為什麼那麼不小心?為什麼會在睡夢中透『露』自己的資訊?媽媽,她都快想不起來了的那個模糊的身影,真的那麼重要嗎?為什麼在經歷了這麼多以後,自己對她還是念念不忘,以至於因此又一次失去了家。家啊,她是真的把這裡當家了,可是現在,她最依賴最想討好的家人卻把她趕出來了,理由只是因為她是尹媛媛的女兒!
尹佳想不通,她甚至有種跳入藍海一了百了的衝動,既然她不受這個世界的喜歡,那為什麼還要這樣存在?沒有人愛她,沒有人真正在乎她,舅舅想賣了她,爸爸也趕她走,灸舞倒是對她很好,但她不是孤兒,才不要呆在孤兒院,而且,她也沒臉見灸舞。現在,連珊姨都拋棄了她,那她還有哪裡可以去?
藍海的水一波高過一波,會是她的歸屬嗎?不會也拒絕她吧?
尹佳流著眼淚,緩緩朝藍海深處邁出了第一步。
藍海的水冰涼冰涼,刺骨的冷從腳底瞬間傳遍全身,尹佳打了個寒顫,她真的要葬身這片冰涼的湖底嗎?恐懼一時間阻止了她邁出第二步。
就在尹佳在恐懼與絕望中掙扎的時候,突然一個人從天而降,直挺挺地砸入藍海之中,人與水碰撞的那一剎那,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濺起兩米多高的水花,將尹佳整個兒都淋溼了。
尹佳第一反應是地震了麼?隨即她便發現,地好好的在腳下,只是藍海在晃動,一隻人的胳膊在翻滾的水波中若隱若現。來不及多想什麼,還未等濺起的水花完全散去,尹佳就已經扎入了湖底。她是在時空總盟受教育長大的,野外求生訓練和營救訓練都是她曾經必修的課程,儘管她年紀不大,但也已經訓練得行動快如大腦,在緊急情況下,由本能作出反應和決斷,不管是求生還是營救他人,都是必不可少的本事。
尹佳的水『性』很好,事實上,在她打算跳湖『自殺』的時候,她並沒有考慮過自己的水『性』,就像現在在湖底救人,反而把之前想要跳湖的心忘到了九霄雲外一樣,這兩件事,在她還不夠成熟的心智裡,是斷裂開來的。而且,她並不知道是誰掉入了水中,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去救,也許,在她幼小單純的世界裡,救人,並不需要太多的理由。
藍海,雖說並不是真正的海,卻也少說有二三十米深,而且水流速度不慢,要在這樣的深水湖中打撈落水的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尹佳帶著異能在一片蔚藍中努力向施救的物件游去,她甚至都忘了水的冰冷。
在觸碰到落水者的那一剎那,尹佳吃驚不小,那張熟悉的臉,即使是在水中她也不會認錯的,是灸舞嗎?她好一陣心慌,但對方不斷下沉的身體卻沒有給她繼續發愣的時間。顧不上去確定什麼,尹佳雙手及時托住了落水者的雙腋,用力將他往上拽。
尹佳死命拖拽著落水者,用異能對抗著水流的湍急,硬是一步步將這個比她高出一個頭還有多的男生連拽帶拖地打撈了上來。一靠近岸,尹佳就虛脫般地倒在了沙灘上,她喘著粗氣,全身像要散架了一樣,都恨不得就這樣躺著再也不要起來。但好奇和擔心卻驅使她忽略了所有的疲累,甚至有些急不可耐地爬起來找剛剛被她救上來的男生,卻在看到他的那瞬間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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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確實是灸舞!
真的是灸舞!
那個她曾經想要殺的,卻最後救了她,給過她溫暖的灸舞!
那個她覺得這輩子都沒有臉再見了的灸舞!
尹佳深深吸了口氣,又『揉』了『揉』眼睛,以確定自己確實沒有看花眼。可是,不管她怎樣『揉』眼睛,灸舞那張熟悉的面龐,即使鼻青臉腫微微有些變形,卻也絕對不會弄錯!尹佳哆嗦了一下,幾乎是撲了上去:“灸舞?灸舞,醒醒啊,灸舞,你怎麼在這裡啊?”她搖晃著灸舞,卻得不到任何回應。她的心發慌,手指不自覺地伸向了灸舞的鼻子下,隨後,更大的心慌席捲了她——
他死了?不,他不能死?!不不,他沒有死,是窒息,不,不是窒息,老師說過的,是什麼來著?哦,不不不,不管是什麼,他不能死的,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急救!急救啊!對對對,把他翻過來,哦,老師,再怎麼辦?拍背?還有呢?還有呢?壓胸?對,壓胸!灸舞,你不要死啊!灸舞,求求你,求求你,你不要死,我發誓,我真的發誓,再不逃學了,我一定好好聽課!求求你,別死啊。老師,老師,告訴我,還有什麼啊?人工呼吸?老師說過這個麼?說過的,對,老師說過,還要人工呼吸……
顧不上從電視裡學來的那些矯情,尹佳一門心思要把無聲無息的灸舞救回來,人工呼吸並沒有她曾經想過的那麼難為情,從那以後,她有些明白了,嘴對嘴的,不一定就是親吻和愛情,還有比如人工呼吸;而另一個道理,卻是她很久之後才明白的,那就是人世間並不只有愛情才會讓人牽腸掛肚擔驚受怕,還有親情和友情,還有許許多多其他的情感,總之,人,就是一種充滿各種感情卻獨獨只放大愛情的怪物,明白這番道理後,她也就真正長大了,只是那已經是很後很後的後話了,也許後到我們不會再提及這件事,所以,在這裡,記下一筆,讓我們都相信,孩子,真的都會長大的。
眼下的尹佳,只顧搜腸刮肚,把她從學校得來的,那些認真聽到的和那些碰巧聽到的施救知識全都用上了,有些手忙腳『亂』,也有些顛三倒四,還有些似是而非和似非而是,卻到底是讓灸舞吐出了不少藍海的水,重新緩過了氣來。
尹佳哭著笑了,所有的力氣,彷彿都用光了一般,她摟著灸舞癱坐在了沙灘上,謝謝你,灸舞!謝謝你,老師!謝謝你,老天爺!她仰頭望向天,灰濛濛的天,看不到盡頭,身後那座陡壁一樣的高山直『插』那片灰濛濛,也看不到盡頭。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重新低頭看向灸舞,他,到底從哪裡掉下來的啊?終於,她發現了灸舞腳上的鐵鐐,又是好一陣膽戰心驚。怎麼會?戴這個的不應該都是壞人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不不,灸舞無論如何不會是壞人的,一定是他們弄錯了。舅舅?對,肯定是舅舅,舅舅最壞了,那灸舞……我是不是又對不起他了……尹佳終於在胡思『亂』想中迸出了哭聲,灸舞,灸舞,你醒醒好不好?是不是我舅舅又害了你?灸舞,你怎麼了?老師不是說,只要緩過氣來了,就會清醒嗎?電視上都這樣演的啊,灸舞,求求你,你醒醒啊。
尹佳哭了一陣,又搖晃了灸舞一陣,終於確定灸舞的昏『迷』不單單是因為落水。這種認識反倒讓尹佳沒有了之前的慌『亂』,她並不是一個什麼都沒經歷過的小女孩,曾經流浪的歲月也教會了她很多,比如在困境中如何做出最有效的決斷。她抹了抹眼淚,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她不能把時間浪費在這個上面。她環顧了一下四周,帶著灸舞出走,顯然是不現實的,而且也沒地方可去,灸舞現在這種狀況,必須要看醫生,而她,連一分錢都沒有,而且,更要命的不是錢的問題,而是灸舞腳上的鐵鐐,帶灸舞去醫院,那簡直就是送羊入虎口。所以,唯一的路就是——返回藍海山莊!是的,返回藍海山莊,返回慕容珊那裡,她要求求珊姨,珊姨那麼善良,一定肯救灸舞的。而且,珊姨是大人,又是這裡的小姐,還有李媽,也是大人,也是很厲害的樣子,一定比她有辦法。對,這是唯一的路,她一定要去試試。可是,要怎麼把一個帶著腳鐐的人送進山莊呢?這麼多天的相處,尹佳多少有些明白,慕容珊儘管是主子,卻並不是自由的,在慕容珊的背後,還有一隻手,那才是藍海山莊真正的主人,而且,那個人,根據李媽時不時透『露』出來的資訊,應該是個相當厲害,相當可怕的人。那要怎樣把帶腳鐐的灸舞送到珊姨面前,而不讓人發現了去告訴那個厲害可怕的人呢?
尹佳冥思苦想,卻想不出個所以然,而且,山腳陰冷的風也吹得溼漉漉的她瑟瑟發抖,再加上同樣瑟瑟發抖的灸舞,焦躁就顯得更加焦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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