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亦鋒還是沒明白呢。這樣吧,嘉嘉帶你回過去看看吧!”兔女孩身體變得透明起來,從前邊一下子抱住陳亦鋒,兩人驟時化成一團陰影,碧綠草原再次改變。
磚牆黑瓦,門口掛著高大的紅十字,走廊裡貼片的小彩瓷已經零星脫落,樓梯每一階都有松開的銅條,踩在上邊踢踢踏踏。身邊的一切都是老物件。
走在走廊上,上下忙碌穿梭的人們從胖子身體穿過,沒有半點阻滯。伸手去碰扶手,木漆掉落的腐臭味又真真切切,遠比什麼全息場景更加真實。
上三樓婦産科,一位年輕男人正在門口焦急等待著,臉上還沒有半點褶皺,鬢角也還沒染霜,陳亦鋒一下子就認出了眼前這位不可能見過的人來。
“進去看看,陳亦鋒快要出生咯。”
“我......要出生了?”
“哇......哇......哇......”産房裡嬰孩的啼哭聲傳來,立刻跟著焦急的年輕人一起推門進去。
“母子平安,八斤四兩,以後保準是個大胖小子!”
不等胖子上前看看自己,場景再一變,周圍變成了他熟悉的大學校園。薛少傑剛去拿了便宜二手棉被偷偷溜進學校,一個不湊巧就被學生會的抓住,連人帶大包小包全都送去了系辦,出來時少了貨物卻多了張處分。
東西沒了只能硬著頭皮回去,被盯緊再去拿貨是不可能了,時間緊又沒有別的辦法,只能一個寢室一個寢室去和人家道歉,把新生的錢都退回去。晚上沒了鋪蓋,有脾氣好的也就罵兩句下樓買貴的,脾氣不好的三五成群找上門去,小眼睛本就個頭不高,拳打腳踢變得鼻青臉腫,可除了道歉還能怎麼辦呢?
擦掉鼻血拿出一天賺的錢,皺巴巴、幹癟癟,一張張過手數了起來。就在這時,他那還是九宮格的直板手機響了起來。
“醫院又來催了嗎?你和莉姨說沒事,明天我過去交錢。”
“夠,怎麼不夠了。”
“這叫什麼話,你和醫生說該怎麼看就怎麼看,手術費都準備好了。”
“你放屁!狗大戶能有一個好東西?你爸媽每天十來個小時工作養你,供你上學讀書,難道是要你任人擺布的?曾悅你要是再敢提這種不三不四的鬼話,以後就別再聯絡了。”
“廢話,我是你哥,天塌了也有哥扛著......”
陳亦鋒沒來及好好看看奸商,眼前的場景又是一陣晃動,這次到了密林之中。
這時候的溫良還未曾清冷,這時候的姚嘉韻還沒有一心求死,這時候都快被胖子遺忘的那個女人,才剛上車逃跑。一直跟著汽車南歸,女人驚恐萬分,身上的衣物都沒來得及穿戴整齊,慘白的臉色蔓延到脖子下邊。
或許是黑夜太黑,或許是身後恐怖太甚,女人開出去沒多久便一下子撞在了樹上,腦袋碰上方向盤鮮血淋漓,再堅持不住昏迷過去。
路過的冒險者救了女人的命,第一時間把她送去了醫院。女人命不該絕,毒藥和車禍都沒要了她的命,非但如此,車上的樹精殘骸和毀壞的車也都被醫院保管著,醫藥費已經結清了,女人從始至終都沒能看見救了她的人。
大徹大悟往往在生死之間,人最難顛覆的是觀念,最容易動搖的內心。
樹精殘骸給了女人東山再起的機會,不再出城投機,換了晶石包下間小旅館,就離那家醫院不遠。進進出出都是喝酒住宿的傭兵冒險者。
從那天起,女人就一直在打聽救自己的好心人,她想見上一面。原來那樣愚蠢的好人,也會救到自己這樣惡毒的壞女人,愚蠢的好人哪天死在城外都不奇怪,可女人的旅館一直開著,也一直打聽著,希望的種子深埋,每一天都帶著期望活下去。
精明或蠢,似乎也沒那麼至關重要。
“陳亦鋒明白了嗎?嘉嘉能帶你看遍過去,甚至遇見未來,可是嘉嘉沒法幫你改變任何事情。就像我之前說的,時間在這裡只是進度條,無論前後還是停下,都無法改變。”場景一再轉換,有姜隊長生前帶隊獵殺怪物,有老三賭錢被彩頭抓出來打,也有蔣折虎一封封不敢送出去的情書。
“所以......死了就是死了嗎?”回到草地,兜兜轉轉胖子親眼看見了太多人生。
“死了,就是死了。嘉嘉也不例外。”兔女孩嘆了口氣,那俏皮模樣崩塌,從新變回了那清冷白發女人的樣子。
是啊,嘉嘉也已經死了啊,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