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些天把魚田和果樹嫁接宣傳下去,此次秋收至關重要。彩蠶也要加快,催一催染料坊和織廠,入冬前我要看見十萬匹絲織。”
“主公,織廠是孫家産業,是不是要......”
“帶上禮物去......算了,還是我自己跑一趟吧。來人,備車。對了,這次打聽到訊息了嗎?”
“屬下無能,還是沒找到夫人的殮葬之處。”
“那她呢?”
“星女下落亦無人知曉。”
“去做事吧。”嘆了口氣,看了眼掛在牆上的畫卷,黑紗明麗的女子亭亭玉立,近在眼前卻觸不可及。陳亦鋒不再胡思亂想,登車快速趕去孫府。
人群中一個人影藏於其中,在米行總鋪外守了許久,終於等到了相見的人。雖然只是驚鴻一瞥,可依舊讓寒雪方寸大亂,真的是他!讓閬風城繁榮昌盛的竟真是那呆子!
大難不死卻遠遁至此做起生意,這位陳少爺究竟意欲何為?如果只是想隱姓埋名重新開始,為什麼不換掉三川米行的名號?但如若是想報仇,又何必折騰那田間下等事,難道這些農民能幫他報仇?
寒雪看不分明,若是曾經的陳少爺,她必定一笑置之。可現在卻不一樣了,能在大半年時間裡弄出天翻地覆的改變,要說沒有點野心、能力可能嗎?那可是滿門皆死的血海深仇啊,就算是呆子就忘得了嗎?
“後生,俺們暖棚都訂上了,你還要買啥不?”
“張大哥劉大哥,你們知道這件米行的老闆住在哪裡嗎?”寒雪心情很是複雜,最穩妥的辦法當然是找機會殺了陳少爺永絕後患。可已經害了人家滿門一次,現在又要第二次,寒雪無論如何說服不了自己。尤其是嫁做人婦以後,時常懷念起被帶去田間的短暫時光。
“後生你可真能說笑,恩公大老爺沒有府宅是人盡皆知的。走到了那住到哪裡,沒聽說有個棲身的地兒,累了在路邊也能睡,可了不得!他還在俺們村住過三日呢,別看白白胖胖,是個幹活的好手嘞!”
“沒有住處......”寒雪眼裡終於有些潤濕,再不忍看過去一眼,道了聲別策馬往天墉折返回去。家已經被毀了,從此再無居所,自己到底是在造什麼孽。
帶著千思萬緒重回自己的生活之中,寒雪沒有提起這次東行的見聞。就像是她明知道陳家要蒙難什麼也沒說一樣,她也準備好了等待自己的宿命。人死了,仇,總得報吧。
十月,閬風城的商隊再次抵達。這回除了糧食和瓜果之外,商隊的規模擴大了不少。各種絲綢、棉麻的織品,瓷器玉石文玩,各地的名酒,雜耍戲班和新奇娛樂。一樣只需要一點點的錢,就能享受無上的生活,吃飽了穿暖了,又有舞樂為伴,還能看上幾場大戲。
漸漸地,就是農戶自己都不太願意再伺候田地,辛辛苦苦一年到頭,沒幾個錢不說還得受人剝削。反正城裡的一切美好生活都不貴,何不把田倒手搬進城享福去?
農戶把田地都轉手給了行商,而城府米行因為從行商那裡轉手來的糧食大增,佃戶處的納糧減少近半居然全然不察,等到第二年開春時,已經沒剩幾個還在田間種地的農戶了。
寒雪把一切都看在眼裡,自己搬去了後院靜修,每日經誦禮佛不出小院半步。蠢人還渾然不知,她卻已經深知大難臨頭。糧食、絲織,各種奢侈品,那呆子的意圖已經很明確了,一旦控制住天墉城的商業命脈,做什麼全在他一個念頭。
運氣好,談些條件比如寒家抵命便放過天墉城。若是恨意滔天,輕易就能讓天墉城民不聊生,內亂隨時可能爆發。但如果真的恨到了不死不休,那麼聯合其他城主,斷糧攻城,天墉必亡。
寒雪能看出來,城主和父親未必就看不出。可問題就在這裡,看不看得出並無太大差別,錢和糧都在人家手裡,技術也不是隨便一學就能仿效的,即便看出來依舊無可奈何。
糧食就是不夠,東西就是沒人家便宜,百姓就是喜歡眼下的生活,權野如城主又能奈何?
在小院裡一天天等候著,不知不覺時間又過了半年。終於,這個六月沒有再出現任何閬風行商,不光是閬風城,其餘六城也齊齊封閉道路,一粒米都沒漏給天墉城。
到了,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