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嗎爸爸……”嘉嘉躺在病床上,連說話都要倚靠醫療儀器。不光是臉蛋,身上各處都開始萎縮,面板長起密密的細毛來。原本高挑可愛的兔女孩沒了人樣,就是躺在床上也越來越像一隻醜陋的巨型兔子。
“走了,爸爸送他走了。”耶和華坐在床邊,看著日益消瘦的女兒一時忍不住哽咽道。
“不要緊的爸爸……小時候,嘉嘉做錯事,爸爸會說下次改正就好了……爸爸也一樣,他不會恨爸爸的……”嘉嘉身上絲毫沒有力氣,就是動動眼皮都困難。即便這樣還是抬起手來抓著耶和華,努力露出一個並不明顯的笑容來。
嘉嘉原諒爸爸了,因為這世界得有第一個原諒的人存在。
地球人要原諒他們為非作歹,爸爸要原諒夜梟遺族不懷好意,夜梟遺族也要原諒讓他們國破家亡的人。嘉嘉不懂人心的太複雜恩怨,但如果大家都不肯做第一個,那麼她來。她原諒了爸爸,也原諒了秦曉樂,因為早晚有一天她也需要陳亦鋒的原諒,原諒她守不住那個約定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如果把當下當做最後一天來過,世上還會有多少紛爭呢?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不管嘉嘉說什麼耶和華都只是點頭,一味地點頭。女兒的日子已經不多了,最好的醫療師和藥劑師都束手無策,女兒最後只剩下十來天了。
嘉嘉知道一切,知道自己的身體。越是到了最後關頭越是平靜,只是每天拉著爸爸媽媽的手說著話,和以前一模一樣,這是兔女孩最後能為爸爸,能為這個遭受不幸的星球做的事情了。
秦曉樂坐在飛船上前往北府,飛船速度很快,半小時不到就把他送到了目的地。包裡的信和太玄經秦曉樂都沒動過,秦曉樂依舊陷入迷惘,他想盡快找到聞老師,看看長者的智慧能否為他解開這個是非對錯的環。
可到了北府,秦曉樂難以置信眼前發生的一切。這還是他的家嗎?
城門口荒廢破敗,也沒有正規部隊駐守,只見幾個身穿貂皮襖子的壯漢擋在城門前,不管是誰進出都得他們說了算。那些車隊先要進去就得留下半車東西,冒險者進去就得交晶石,就是傭兵團他們也敢收取近半的變異體。
北府還有王法嗎?軍隊呢?軍隊就不管了嗎!
最讓秦曉樂抓狂的還是眼前那一幕。一個姑娘扶著生病的父親進城,估計是周圍小鎮找不到醫生和藥品,這次不得不前來北府。大家日子過得都苦,沒有交通、通訊和土地註定無法生産,姑娘穿著快被洗白的藍色單衣,腳下的布鞋一大一小,大的上邊還有縫補過得痕跡,顯然不是什麼新鞋。
父女兩就身上那點治病錢,光是那些還花光了幾乎家裡所有的積蓄。可是能怎麼辦?女兒不能讓父親就這麼病著,父親也不放心留下女兒一人,就是再難再苦也得相依為命啊。
如果是拿走一半錢也就罷了,女兒就是沿街乞討也要想辦法給父親補齊藥錢。可那點錢在貂皮大漢眼裡算個屁!救命錢?他手指縫裡漏出點來就不止這個數!
錢沒有不要緊,小姑娘長得還算水靈不是麼。當頭的大漢抓起小姑娘的手臂就往崗哨亭裡拖,手上的粗魯讓本來幹淨的單衣破了好大個口子,任憑姑娘喊叫也無動於衷。
周圍人都低下腦袋,就是手裡拿著武器的傭兵也不敢做聲。大家似乎對這一幕司空見慣了,好像這樣的事理所應當發生一般。
生病的父親撲上去先要拉回女兒,可瘦弱的他哪裡是壯漢們的對手?那些人手裡不但有槍,還有晶石和助戰儀,就是傭兵也未必是對手。
生病的父親一拳被砸倒在地,嘴裡吐著血沫拼命掙紮。即便這樣那些壯漢也沒停手,一拳拳耀武揚威的砸在父親的身上,似乎在和所有人炫耀他們那無與倫比的特權一般!
父親沒法眼睜睜看著閨女被糟蹋,就是身上再疼也要掙紮起來。或許這個世道貞潔已經成了可笑的笑話,但又有那個父親真的能讓這樣的笑話發生在女兒身上?
周圍人都低下頭去,這父女兩八成是沒得活命了。
眼前的一幕深深刺痛著秦曉樂。暴虐、張狂、麻木、避讓,這就是他深深愛著的家鄉?這就是他朝思夢想都要回來的故土?聞老師呢,父親呢,北府的市政廳和軍隊呢?這個地方已經可以為所欲為了嗎?
同樣是任人欺負,同樣是手無縛雞之力,眼前的姑娘一下子讓他想起了小黑妞來。那雙小黑手,那雙大眼睛……
秦曉樂動了,一動就是血流成河。
打人的壯漢沒來得及看清來人,只覺得一道紅色的火光炙烤著身體,一低頭整個人都燒了起來。周身的刺痛讓他驚叫連連,不光是他,身邊的三人也一模一樣,轉眼間都成了四處亂撞的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