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為什麼不肯放過我……我不想傷人……啊!”黑影很是掙紮,依稀還能看出些人樣,但尖嘴、薄翼、複眼又都是蟲子的特徵,彷彿開口說話都伴隨著劇痛。
“寄生蟲紮根。此人無救,能堅持到現在也是英雄了得,該上路了。”白鬍子青蛙站在門外緩緩開口,手裡的木頭柺杖漸漸散發出別樣的光彩。
“我是人!我不是蟲子……啊!”黑影還在兀自支撐,也是抗拒母蟲徹底佔據軀體,也是極力辯駁自己的身份,此刻他已經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他就是杜老闆。
杜東流不知道自己身體是怎麼了,接連的變故讓他出於崩潰的邊緣。他曾是昆侖外門弟子,曾有幸福和美的家庭,曾有信仰和追求,是這個美麗世界中的美麗一員。
但是一場災變什麼都變了。親人死光了,朋友死光了,宗門找不到了,他像是被天地遺棄的一頁孤舟。他尋找過,他頹唐過,他甚至輕生過,但終究他還是站直了身板。他是玉虛一脈的弟子,他是杜南觀的兒子,他是杜東流!
本以為這一切都將過去,新的生活還能重新到來,可老天爺沒打算給他活路,就像討伐岐山鎮的那些義士們一樣,沒有活路可走。杜老闆沒死在淪陷區,甚至沒變成那些毫無尊嚴可談的喪屍,從那時起他就猜到有這麼一天。
活不下去也死不了,杜東流像是鬼魂一樣備受煎熬。他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害怕陽光,害怕一塵不染的環境,他的生活越來越像下水道的臭蟲,吃喝拉撒全在一轉身的地方。
杜老闆絕望了,杜東流的信仰崩潰了,只有蛤蟆叔一直在苦苦支撐著。他知道自己下一秒就扛不住了,他已經來不及為北區的倖存者考慮了,他還能想的就只有一直跟在身邊的小呂航。
一個無親無故的野孩子,居然成了他繼續支撐的唯一動力。只是他終於還是撐不住了,血液讓他體內的寄生母蟲徹底爆發。
“這些士兵是你殺的。”伍嵐的話像是鋒利的尖刀插進杜東流的腦海,他本就殘存不多的理智更加渙散,幾乎連他自己都快承認下來。
他變成怪物了,杜東流最終變成了蟲子。
“啊!”從怒吼一下子變成了尖嘯,一對觸角從頭皮裡鑽了出來。
“蟲子要出來了,立即誅殺。”小綠嘆了句,木杖閃過五彩流光,杜東流被打碎了肋骨,重重撞在牆上口吐鮮血。
伍嵐沒有那麼多情緒,在他眼中這就是怪物,殺了自己手下的怪物。光是這一點就足夠他痛下殺手,至於他曾經多麼無私,為了大局做過什麼……這些還重要嗎?蟲子就該死,站在對立面就該被消滅,這就是抉擇,非黑即白的抉擇。
砰得一聲,客廳的牆壁被撞裂開來,劇烈的震動讓箱子上的重物散落一地。就在老五沖上前去一劍斬落之時,一個矮小的人影從箱子裡爬出來,哭喊著拼命往老五跑來
“蛤蟆叔!你怎麼蛤蟆叔……不要打蛤蟆叔,蛤蟆叔只是生病了……”小呂航被嚇壞了,尤其是那些當兵的叔叔死在自己面前。但最終那個像是蛤蟆叔的怪物沒有殺他,把他抱進箱子藏好,水和食物都放了進去,堆上重物不讓他跑出來。
那一刻小呂航就知道這還是蛤蟆叔,就算變了樣子也還是那個蛤蟆叔。
怪物眼中露出兇狠的光芒,他洞悉了伍嵐的動作。在老五長劍落下前,尖刺破開手指,猛地刺向伍嵐胸口。他的動作更快,他的力量更大,他有把握一次就要了眼前這個人類的命。
小呂航的聲音猛地響起,伍嵐沒有被分神但他的蛤蟆叔卻愣住了,就是這麼一愣神的差別,長劍洞穿身體,母蟲一瞬間被重創倒地。
“走……走啊……”怪物倒在地上,綠色的血液流落一地,到了最後嘴裡還是喃喃著,也不知道此刻地上的怪物究竟是誰。
“蛤蟆叔!不要啊!蛤蟆叔!”小呂航沖了過去,不管不管趴在蛤蟆叔的身上。
又死了,又要死了。爸爸媽媽,哥哥嫂嫂,蛤蟆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