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只是十八九的年紀,臉上依舊稚氣未消,看上去倒也清秀。只是現在樣子有些慘淡,白皙的臉上還有好幾道紅印子,手上、腿上全是傷痕,蓋在身上的破被褥都被染上暗紅。
“少爺......”女孩也差不多年紀,看著也就剛成年,臉上有兩道觸目驚心的疤痕,顯然是不久前才留下的。本來女孩就不是特別好看,如今破了相更是嚇人。
“唔......”年輕人悠悠轉醒,他又做夢了。夢裡的世界還是那般美好,他還是衣食無憂的大少爺,依舊過著學校裡萬眾矚目的生活,一言一行都會受到無數女生追捧,一切山珍海味呼之即來,豪宅跑車唾手可得。只可惜,過去就和夢一樣虛無縹緲,他現在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
“少爺,該吃飯了。身子好些才能逃出去。”女孩說話始終低著頭。倒不是面目可憎,她自小就是下人,服侍的規矩早就習慣了。
“婉兒你還在啊......”少爺勉強坐起來,看了看周圍。殘破漆黑的屋子,處處都是久不打掃的黴味,蚊蟲蜘蛛隨處可見,自己躺著的一塊已經是最幹淨的地方了。整個房間最值錢的恐怕就是他身上那床發了臭的被褥,年輕人聞著鼻前的惡臭,不由皺了皺眉。
“對不起少爺,我只能找到這被子,怕您凍著又不敢洗......”婉兒對少爺依舊恭敬,即便整個大家族只剩下他們倆人,人就是主僕相稱。
“你拿著什麼?”少爺沒有接話,坐起身子檢查手上的傷勢,要戰鬥至少得手臂能動。
“這是我今天的酬勞,少爺您快吃吧。”婉兒一下精神高了許多,捧著手裡的兩個饅頭遞給少爺。
“你的手?”年輕人很冷漠,倒是有一雙明亮的雙眼,漆黑中一下看見了女孩手上的紅腫。
“啊沒事......不小心碰到的。少爺您快吃吧。”婉兒白天出去幫忙做工,不少地方都需要用到老式蒸汽機,女孩頭一回見到這樣的機器,一不留神被燙傷了一大片。好在剛運轉溫度還不高,女孩手背的面板算是保住了。老百姓飯都吃不飽的年頭,誰還能期待工傷不工傷的,還有倆饅頭就很不錯了。
少爺接過饅頭,外邊的麵皮被扯去了不少,看形狀看是指印子。婉兒知道少爺怕髒,工地上那些人的手碰過的黑印子都被女孩仔細剝掉,剩下的全是白淨。
“又幹又硬。你吃吧。”少爺啃了一小口,重新把饅頭塞回女孩手中。腳上的傷還沒好,此時想下地都不行。
“少爺對不起。是我沒用......”女孩頭低得更深了,拿著饅頭的手微微顫抖著。
“婉兒。把我交出去光是賞金就夠你生活好些年了吧?你又何苦再叫我少爺?”男子語氣很平靜,心中即便再有波瀾,外表全然看不出。
“我答應了媽媽要照顧少爺。媽媽沒了,只剩下我能保護少爺了......”婉兒的母親曾是少爺的奶孃,在大家族裡待了數十年,雖然身份是下人,卻一直把少爺當自己的孩子來對待。
“是啊,容姨也不在了。”少爺嘆了口氣。小時候和奶孃待在一起的時間遠比親娘還多,出生後到整個少年時期,容姨出現在了自己每個重要節點之中。沒了,一切都沒了。“婉兒你走吧,沒人會為難你的。”
“少爺我不走。等您傷好了我們一起走!”女孩忽然激動起來,她不但人不漂亮,性子也沒什麼主張。女孩只知道聽從母親的吩咐,既然母親臨終前囑託把少爺託付給了她,她就要好好完成母親的交代。未來要怎麼,這問題對於女孩這樣的人太奢侈了。
“哎......不走就把饅頭吃光,看見就反胃。”少爺一整天什麼都沒吃,卻也不知道反胃還能吐出什麼來。
“我馬上吃完......少爺別趕我走......”女孩兩手拼命往小嘴裡塞,腮幫子鼓得老高,臉上的疤痕隨著咬合蠕動著。少爺臉上卻不見厭惡之色,若不是女孩的這道疤,自己說不定已經死了。
“這被子實在太臭,你自己蓋著睡一晚,方才解氣。”少爺厭惡身上的被褥,一把將婉兒拉到床榻另一邊,整張被子扔到女孩懷裡。
“嗚......又欺負人......”婉兒被強行蓋上被子,上邊還有少爺的體溫,“少爺你聽我說哦。今天婉兒撿到一本經文,也不知是哪位師父掉的......”
“飯都吃不上,哪還有和尚念經。”少爺盤坐著,被子一頭蓋著腿,小小的被褥實在蓋不住兩個人。
“我想明天再去看看,萬一有人回來找......”婉兒沒有和少爺睡一張床上過,心裡小鹿亂撞嘴上話更多了。
“閉嘴,睡覺!”少爺閉上眼,盤膝而坐,呼吸漸漸變得規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