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父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之後,起碼在表面上看著是很平靜的,甚至還能反過來勸慰蘇南星和蘇母,讓他們想開點,“我都這個年紀了,活這麼久也值了,你們也不要太強求。”
又說了一句:“當年我就是太強求想東山再起,才把家裡弄成這個樣子,所以說這人啊,真不能強求。”
又說:“我這輩子,也值得了……”
他一直試圖想表現得不那麼痛苦,甚至到了化療的時候,他都想讓自己表現得平靜一點,可是化療後,他難受的表情還是讓蘇母心酸的到走廊外面垂淚。
周奕昨天趕回來之後一共做了三件事,第一件事是他隨著蘇南星來看望了蘇父蘇母,第二件事是今天早上託關系給蘇父在腫瘤醫院這個一床難求的地方弄到了單人病房,第三件事就是塞了一張銀行卡給蘇南星。
他說:“上次給你的時候,你說想自己努力兩年去還債,你努力我很支援,但這次是叔叔急著治病用錢,你就別倔了,再說連我都是你的,你花我幾個錢也不算什麼,如果你實在是心裡過不去這個坎,那就當你欠著我的,將來你再慢慢還我,好不好?”
這話讓周奕從裡到外都說盡了,蘇南星心裡只有感動,其實自從知道父親得了這樣的大病之後,她就已經在焦慮錢的問題了。想到自己升了部長之後雖然工資提高了,但才升上來三個月,手裡只有一萬多元的存款,在這樣的大病面前也是杯水車薪。
她這兩天晚上睡不著也是因為焦慮,別人生病了還能賣房子去治病,可是她連個能賣的東西都沒有。
周奕又說:“怕你不夠花,我又往裡面轉了一百萬,現在卡裡一共有二百萬。叔叔這邊用藥,你就挑有效的、副作用小的,別太考慮價錢。”
蘇南星聽了,眼淚就止不住流了下來。
她明明不是這樣軟弱容易感動的人,可是從知道父親生了這樣的大病以來,她覺得自己已經流掉了這輩子最多的淚水。
周奕將她摟在懷裡勸慰了一會兒,他也不能多呆,集團公司那邊也很忙碌,他請了一天半的假回來已經是硬擠出來的,下午他就得趕回去工作,晚上還得加班才能追上請假這兩天的工作進度。
蘇南星抹了抹眼淚,想到這個時候她得成為父母的支柱,可是周奕的懷抱讓她眷戀,她又靠了一會兒,感覺像是從他身上吸足了勇氣,才說:“你回去上班吧,不用擔心我,我可以的。”
周奕摸了摸她的頭,“有事兒就給我打電話,週末我回來幫你。”
蘇南星點了點頭,挺直了身子,說:“沒事兒,你工作要緊。”
周奕很快走了,蘇父的第一次化療也結束了。
化療比他們想的讓蘇父更難受,蘇父本來想一直忍著,可是當天晚上他吃東西之後就吐了,好不容易咽進去的稀粥都吐了出去,後來只喝了點清水。
直到第二天,蘇父才慢慢的吃進去一些稀粥和麵條,可是吃飯和喝水對蘇父而言已經變成一件痛苦的事情,更痛苦的是每頓飯都要吃的中藥湯,那個味道難聞到讓蘇父含在嘴裡就想吐。
才幾天的功夫,蘇父就虛弱了下去。
但蘇父還安慰他們,“沒事,我再堅持幾次就好了,化療之後我的癌細胞就不擴散了,不擴散就是好事。”
雖然這麼說,可是第二次化療之後,他的頭發開始掉,掉得左一塊右一快的,頭皮像斑禿一樣。
周父讓蘇南星去給他買頂軟帽子,戴了幾天之後,蘇母坐在床邊給蘇父織了一頂紅色毛線帽子,上面還織了“幸運康複”這四個字,蘇父看著帽子忍不住笑了。
天氣好的時候在院子裡曬太陽遇到別的病友,蘇父還指著自己的帽子說:“老伴兒給我織的。”別的老頭羨慕,蘇父開玩笑說:“幸虧沒給我織個綠的,要不然我成什麼了?”開著幹巴巴的、無傷大雅的玩笑,大概是病中最大的樂趣了。
蘇南星父親得癌症的事很快在公司裡傳開了,她的同事們也都來探望了。
先來探望的是丁琰,他領著兩位市公司的部長,還有蘇南星的屬下來醫院探望,市公司的人跟蘇南星共事時間畢竟不長,大家只坐了一會兒就要離開了。
像這種關系的人來探望病人,就是人來了,坐一坐走過場都是面子,最終隨點份子錢算是表達的了心意。
雖然蘇南星現在不缺錢了,但他們能來探望都是心意和交際,蘇南星推辭了兩下就不推辭了,也就沒跟他們爭,收下了他們給的錢。
丁琰是最後走的,等屬下都出去之後,他從公文包裡拿出一個牛皮信封遞給蘇南星,說:“不多,但是一點心意。”一看那個牛皮紙信封裡就放著一打錢,目測應該有三四萬那麼厚。
蘇南星當然不肯收,“太多了、太多了。”
丁琰把錢放在床邊就走,蘇南星趕緊追上去,“丁哥,這太多了,我的錢夠用,真的夠。”
丁琰說:“不管你夠不夠,這是我的一片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