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冬, 張齊從鎮上回來了。
“娘, 爺爺他們這是忙什麼?”初到家裡, 發現大院裡就他娘一個人,不禁好奇地問。
張劉氏頭也沒抬的回答:“還能忙什麼?這不是你姑那個寶貝兒子,也不知是中了什麼邪, 前些日子就開始倒騰了,說什麼養那個什麼蠶?呵就那幾只野蟲子,還特意費功夫搭了間屋子呢!
咱家的馬都還沒住這麼細致的地方呢。”
張齊聽了一陣錯愕:“還有這事?那現在他們在地裡忙的也是這個?”
“不是。”張劉氏擰幹水把衣服曬在竹竿上,再次嗤笑了聲道:“這個倒是你弟那個夫郎的主意, 說要種菜來著。也就他們倆, 東想一個西一個的, 主意那是一個個的, 可是很會折騰人呢。”
“這個時候?”張齊一聽更覺驚異了, 不禁也跟著面露諷意:“這馬上就入冬了還能種活?爺爺他們也聽?”
“所以才說中邪了啊!”張劉氏張望了一下, 冷笑一聲道:“反正那幾個可得你爺奶寶貝了, 說什麼都答應,之前還老唸叨什麼年紀大了身子骨不行了, 家裡的活都丟給我幹,現在呢?哼!”
“娘,你小聲點。”
“怕什麼,娘說的可都是實話。人家就是會說話,不止把你那個表弟哄得死心塌地的,就連你爺奶也都聽他的。”張劉氏用力甩了甩手裡的長衫,不悅地撇嘴又道:“齊兒你以後可得給娘注意了, 這樣的哥兒千萬別接近,村裡都傳開了,可是你看這家裡誰在意了?
不止沒介意的還寶貝得很,人家只是說想做什麼都沒讓他們自己動手的,你爺奶他們立馬就去幫忙了。對了,娘剛煮了雞蛋,在廚房鍋裡了,你去拿來吃吧。”
張齊一聽眉頭微微皺起,略顯嫌棄地嘀咕:“娘,都說我不愛吃煮蛋,怎麼又是煮。”
“啊!娘又給忘了,下次吧,今天忙得時間緊了點,就給煮了,今天就先湊合著吃吧,你爹又進城裡了,申大娘又回家了你這幾天都沒能好好吃飯吧?怎麼不早點回來?娘可以給你做好吃的。”
見他娘又開始嘮叨上了,張齊不太樂意聽這些,於是就不甚耐煩地說:“知道了娘,我這就去拿。在鎮上比較安靜,我也能多專心看書,家裡小寶天天跑來跑去的這麼鬧騰我還怎麼安心讀書?”
“這你可放心了,現在家裡就咱母子倆,人家可稀罕都在隔壁呢。”張劉氏把木棒子捶得邦邦響,“我就看他們真能折騰出什麼來。”
張齊去廚房拿了雞蛋回來,正要回房的腳步又一頓,轉身回來遲疑地又問一句:“娘,你方才可是說過村裡都傳開了,傳開什麼了?”
“哦,你還不知道吧。”張劉氏一臉厭棄,“還不是你爺奶那寶貝孫子的夫郎,前些日子可是有人親眼看見有個男人大晚上的來找,喲那個熱乎勁,據說還是他們同村的,趁著天黑還在路上拉拉扯扯呢,還有的說就在門口呢,你想張繼身子也還沒好利索呢,居然就這樣膽大到直接在家門口勾搭別的男人,這也太沒臉沒皮了……這事啊,前些日子就在村裡傳得不成樣了。”
“男人?”張齊心裡一動,“是天要黑的時候?”
“對呀。也真是大膽無恥的,平日看著一副純潔的模樣,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一個。”張劉氏說完撇嘴一笑,“也就是張秀蓮把人當寶,什麼都沒問清楚就急忙說動你奶奶把人抬進門,如今搞得村裡這樣……這些天我都沒臉出門了。”
張齊一聽嘴角忍不住往上撇,前些日子的憋屈似乎在這一刻全都煙消雲散了,頓時也沒了要前去看一下他娘說的那些什麼蟲子的事,只想著等見到張繼時該要如何說才能使自己更加愉悅。
這邊正賣力挖坑翻地的張老漢等人,忙碌中也不免也說說話。
張瑞祥和張老漢翻土,張秀蓮和婆婆張羅氏跟在後面敲碎土塊攤平,再順便撒種子。
張秀蓮忙碌了一會忍不住出聲問:“娘,這樣真的能行?”
“我也不知道,不過繼兒也說可以試試,反正就這一塊地,種子也是自家留的,就是不成也沒什麼,大不了明年少種點菜而已。”張羅氏想想也就不是很在意地回答,“反正你爹他們待著也是待著,現在這樣也能有地方使力了,免得整天轉來轉去的我看著還煩。”
前邊張瑞祥聽見了忙抽空回頭瞅了一眼他娘,滿臉討好地笑道:“娘,咱爹這樣不是挺好的,要是像山子他爹那樣娘你又該不高興了。”
張羅氏白了兒子一眼,再瞥一眼前面埋頭苦幹的丈夫:“他敢?要是敢那樣就別想進家門,愛上哪睡上哪。”
“我都多少年沒喝了,你就不能別老拿這些跟孩子們說?”張老漢也沒有沉默了,甕聲甕氣地插嘴。
“我就說怎麼了?不然你都不長記性的。是誰當初喝得連家門都認不出的去敲人家張……”
“行了行了,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孩子們都在呢。”
……
聽著爹孃兩個又要因為那些陳年舊事拌起嘴來,張秀蓮不禁有些尷尬又有些好笑,因為那事當初可是在村裡鬧了不少的笑話,只得拼命忍笑且不忘去瞪那個引起話題的人。
張老漢前些年還是挺好酒的,而且因為他們家的關系,也確實不缺這點酒錢,而且那時他們女兒姑爺夫婦倆也還在,兩人又孝順兩位老人,因此家裡經常都備有些酒。
那次村裡辦喜事,正好和山子他爹坐一桌,最後兩人都喝高了都把鄰居家認成自家的,敲門了大半天幾乎把全村人都喊醒了。結果是兩人敲的是村裡的張聾子家,顧名思義,是個耳背的,獨居。
張瑞祥連收兩個白眼,不禁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打斷他爹孃的“對話”:“對了,爹,我看那個花獵戶又給繼兒他們挖了些樹來,是不是要種的?”
張老漢瞪了他這個引起火源的兒子一眼,嘴裡卻還是應著:“大概吧。”
張羅氏這會也顧不上再算舊事了,臉上露出些憂色來,“這兩個孩子也不知道怎麼的,又做這做那的,也不知道這樣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