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隱,日出。
天邊的第一道陽光照射著水簾,照進了洞裡,可惜照不進她心上。
她似乎麻木,似乎感受不到任何東西。一個晚上她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也沒想。
她又轉過身,朝他望著。
正好,有光了。
自己從來都不曾好好的看過他,大大方方的看著他。從來扭扭捏捏,心事重重。
如今,也算是個機會吧。
他的胸口有起伏。
起先她以為自己看錯了,又盯著看了很久。
那起伏頗有規律,來來回回,穩穩當當。
她不敢擅自高興,伸手去探他的脈搏。不但探到一股非常平穩的脈象,還探到一股強勁的內力。
這內力如今不大,卻如初生萌芽般的在成長。
這樣的話,就不像是他的身體勉力支撐到了現在。因為這脈象根本不像將死之人,反而很鮮活、很有生機。
他的身體發生了什麼變化?
不知道。不過不論如何,她好像,可以高興了。她便探著那脈搏,感受著那穩定有力的跳動,慢慢的瞧著他,等他醒來。
不一會兒,他果然緩緩醒來。他與她對視了一眼,又望了一圈周圍的環境。他有些不明所以,只得道:“我……我不是已經……”
她道:“沒錯,這裡啊是地獄。我啊,便是那地府判官、閻君大人。你這小鬼都做了什麼孽,快快從實招來吧。踩死一隻螞蟻打四十大板,偷一枚銅子打八十大板。”
她擺脫了危機便開始調笑。
他也噗的笑了,那一笑,正似春風化雨。
笑完了,她也正色道:“我探到你有一股非常平穩的脈象,還探到一股強勁的內力。”
他聞言,便開始運功運氣,探知自己體內的情形。
末了,他開口說道:“這冰冥掌的至陰之氣攻入了我心內。但是它恰好,遇見了隨後攻入的至陽之氣,二者相生相剋,最後竟互相消滅而消失。如此,這至陰之氣對我的傷害,自然便消除了,而我早年偷學武功的反噬,竟也隨之消滅。”
她聽完自然歡喜的緊。
他又道:“而我體內這股內力的來源,是因為我一直翻看師父留下的秘籍,裡面的字句早已滾瓜爛熟,也已經潛移默化的,修習了九曜神功的一個“殼”。九曜神功一直礙於那道反噬的障礙,在我體內未成形,空有外殼。而這障礙一消除,它就像是水被開啟了閘,往我體內傾瀉而入了。我再照那秘籍上的字句,對它加以引導,不出幾日,應該能將九曜神功盡數練成。”
她便笑道:“如此,你得將我供做救命恩人、觀音菩薩了。天天要燒三炷香拜我,我還要一日三隻水蜜桃、六斤牛肉、半斤燒酒來做貢品。嗯,這參拜之禮嘛,就不用行的太大,一步三叩頭便可。”
他便也接道:“嗯,救命之恩,理當如此。你就坐到那蓮花臺上,我便用百來只點燃的檀香將那蓮臺全繞起來,煙氣繚繞,全做誠誠參拜之意,如何?”
她便佯怒道:“呸啦,你要燻死我啊。”
他剛剛脫難,心情有些輕松。又看她嬉笑怒罵的樣子,走上前將她抱在了懷裡。一手攬著腰,一手輕輕撫著她的頭發。
他二人的心情自然與以往不同了。
只是看官你若問,這唐昭玉自己何以沒有想到,那至陽之氣對他來說可能正是解救的方法呢?
這是由於,他從小到大受這至陽之氣的傷害,不能習武成為人人嚮往的俠客,也不能與正常男子一樣去喜歡女子,他需剋制感情。
總之,諸多不便。
他心底裡早將這股反噬之氣認定為傷害他的、要他性命的妖魔鬼怪。如何能在性命堪憂之際想起它來救自己一命呢?
況且,當時他心思極亂,又想著自己那段日薄西山、可念不可說的緣,又想著那驟然發難實力不可一世的異母哥哥,又想著自己一生的結束。
此刻,那洞外的朝陽,一如既往的照著這山澗,這飛流瀑布。
那蛙正在沉睡,忽又聽到有人嬉笑的聲音,也不知方才那生離死別,如今是何面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