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泰然自若，用筷子小心夾住那縷頭發，拿出洋火柴，劃拉一下，細小火苗刷一下躥高，那縷頭發被灼熱火焰燒成了灰。
時強時弱的火光下，她的臉若隱若現，晦暗不明。
將黑貓尾巴也燒成灰，和頭發灰攪和在一起，一起倒進灶臺上細細熬製好的骨頭湯裡。
她拿著大鐵勺攪啊攪，眼看著陶罐裡咕嚕咕嚕冒著黑色氣泡，她心情好極了，嘴角不禁彎了彎。
一想到兒媳婦喝下這些東西，她的大孫子就可以出生，她的心情就愉悅起來。
廚房裡到處彌漫著水汽，黑灰色的，她的身形在水汽裡模模糊糊。
“啪——”一聲。
陶罐似乎承受不住壓力或者火力，“啪地”碎裂了，碎成一塊塊的小瓦片，黑色湯汁流的到處都是。
周夫人尖叫一聲，只能眼睜睜瞧著好不容易製成的湯藥灑得遍地。
“我的藥，藥……”她差點哭出來。
似乎，灑得並不是藥，而是自己的孫子，而是自己的希望。
“娘——”身後驀地出現一道聲音。
周夫人的身子僵了僵。
“娘——”
她手指僵在半空，一動不動，她不敢回頭看。
害怕，擔心，悔恨……
她既怕聽到的是幻覺，也害怕後面的聲音是真的……
“不要喊了，不要再喊我娘，你不是死了嗎?既然死了就不要再打擾我們生活……”周夫人崩潰大叫，抱著頭涕淚橫流，像是瘋婆子，不再是那個打扮素淨整潔、風度翩然的周家當家夫人。
即使是大喊大叫，她依舊梗著脖子不敢回頭。
“娘……”這一聲，聲音極為冷淡，與前兩聲差別極大，周夫人也敏感的感覺到了。
她目光只盯著灰撲撲地面，眼前卻出現了一雙黑色方口黑布鞋，陣腳並不算密，看得出來是新婦做的鞋子。
她僵硬的抬頭，果真，她心裡不好的預感成了真，“之琛……”
周之琛並沒有實實踩在上面，鞋子距離地面甚至還有幾公分的距離，他穿著那個熟悉的月白長衫，眉目淡淡，眼睛深邃，默默看著自己這狼狽的娘親，“娘親，不要做下去了。”
他都知道!
周夫人腦子裡只剩下這句話。
“……你都知道了？”她顫抖著問，嘴唇刷的變白。
“嗯。”他點點頭。
周夫人哆嗦的宛如篩子抖豆，面色蒼白。
心裡卻極恨，他回來做什麼!
自己馬上就有白胖可愛沒有缺陷的大孫子了!
可是周之琛完全都知道的話，那自己的所作所為和給大師許下的承諾豈不是暴露無疑了？
周夫人心裡陰暗的一角正在塌陷。
周之琛知道娘親不喜歡自己，他也覺得無所謂，可是，娘親萬萬不該動自己的娘子!
周之琛眼眸變得幽深，“娘，最後一次機會。”
這是我最後一次容忍你，你要是再對她下手，兒子真的不客氣。
這是周之琛簡單幾個字後真正的含義，他懂，周夫人當然也懂。
只不過，周夫人眼神變了，“你竟然為了一個外人威脅我?”
周之琛定定的看著她布滿細紋的眼，認真而又執拗，“她是愛人，不是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