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星洲盯著許春生看了一會兒,意識到她所等待的標準劇本是什麼——以許春生的敵意,她期待的就是秦渡連普通人都不如。許星洲差點就想不吃飯走人,可是理智卻又知道這飯不能不吃,她正糾結著,卻突然聽見了身後秦渡的呼喊。
“——星洲!”
說曹操曹操到,那個“什麼樣的”混蛋,說來就來。
許星洲鞋子裡進了水,不適地跺了跺腳,回過頭一看。
秦渡冒雨涉水而來。他身材又結實修長,是個活活的衣服架子——穿了條國潮禪風闊腿褲,看上去腿長一米八,卻正經而帥氣。他真的去買了不少東西——秦師兄大包小包地將一幹酒和禮盒裝的東西拎了過來,
在他們回來之前,秦渡曾經認真和許星洲溝透過這個問題。
秦渡說你爸家的面子我肯定會給,師兄對你沒有半分保留,可是對你爸爸家不行。如果你爸爸把你親手養育成人,付出了感情,師兄怎麼對待他們都應該——但是問題是你父母除了付你的學費,根本就是害了你一輩子。
所以,師兄會做面子工程。可對他們掏心掏肺,是不可能的。
許星洲說,我知道。
因此秦師兄來的時候,拎的東西都是現買的。
秦師兄本身還是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否則他應該早就買好了,從上海拎到這裡來,而不是在來之前的二十分鐘之內就把東西全部買完。
他大步跑了過來後隨手捋了一下自己濕淋淋的卷發,抬頭,看見了許春生。
——這個小姑娘,能看出是許星洲的妹妹。
盡管同父異母,姐妹二人還是有些相似的。但許春生一些發胖,青春期還爆了痘,眼角吊著——這氣質令秦渡不舒服,認為星洲的妹妹生了個心機不正的面孔。
那女孩看著秦渡的眼神流露出一絲驚愕。
秦渡道:“你就是春生?星洲經常和我說起你。”
然後他對許春生恰到好處地一點頭,便轉過去示意許星洲也拎兩個禮品盒。許春生愕然地看看許星洲又看看秦渡,半天終於不情不願地嗯了一聲,帶著一絲幾不可查的羞赧,說“你好”。
茫茫的大雨,秦渡也沒看她,揉著自己的頭發,看著許星洲嗯了一聲。
許星洲推開父親家家門的時候,再三告訴自己,不能在飯桌上和妹妹抬槓。
畢竟以後也不會有什麼見面的事兒,以後無論發生什麼都不可能回這座城市定居了——在這裡留下點最後的好印象就夠了。父親雖然對自己不好卻也不會害自己,何況這是他們主動提出的飯局,不會輕慢他們。
秦師兄放下了大半禮物,那個阿姨直呼‘怎麼這麼客氣’。
許星洲看了他一會兒,有點驚訝於秦師兄的社交能力——這個光看外表就覺得吊兒郎當的青年人,居然這麼會給人留下好印象。——不過也難怪,許星洲想,如果沒有這樣的社交能力,他怎麼能跑得這麼遠呢?
他甚至還會主動去幫廚,被那阿姨拒絕後就留在餐桌前,和許星洲的父親天南海北地聊天。
許星洲的父親叩了叩煙灰問:“小秦,你家裡是做什麼的?”
秦師兄便禮貌笑道:“做點小生意,和建材商打交道,別的不說,溫飽是夠了。”
許星洲走著神想:原來一直都是有錢就是可以為所欲為的態度來著……第一次見他這麼謙虛……
秦師兄畢竟是那樣家庭出來的人,眼界寬廣,又能言善道,將許父哄得笑逐顏開。
居然,是一派和樂融融的景象。
……
那是真的和樂融融。
有粥有飯,有有血緣關系的親人,她的愛人與他們笑著交談,有彌漫在窗戶上的霧煙,有人在廚房裡忙進忙出,可是這裡不是她的家。
她的家不在這裡。
——十年前她的家在那所老院子之中,有一個老人把自己的孫女迎回了家;十年後在千裡之外,她的家如今還在組建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