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夕陽斜沉,冬日餘暉秦師兄在她唇上吻了吻。
橘黃的鴨絨被柔軟地觸著女孩的面頰,女孩子迷迷糊糊地蹭了蹭,聽著被褥咯吱咯吱的聲音。
真好啊,許星洲想
許星洲趿著棉拖鞋下樓的時候,秦渡已經回他自己的房間換衣服去了。
姚阿姨顯然非常懂得,當今年輕人是怎麼回事兒……
——因為她將自己的兒子和未來的小兒媳婦安排在了兩個不同的、位於二樓走廊兩個盡頭的房間,中間還隔著桌牌室和家庭影院,許星洲偷偷瞄了一眼,覺得真的很遠。
她下了樓,找了一會兒餐廳在哪裡。
秦師兄家一樓裝修非常簡約,木地板幹淨光滑。木櫃上的花瓶花紋精緻、配色特別,裡面插著新鮮的卡薩布蘭卡和白玫瑰,被金紅夕陽映了滿牆花枝。
餐廳裡,姚阿姨面前擺了一盤羊羹和熱紅茶,她閑散地坐在餐桌前看書,看到許星洲來了,笑著和她打了個招呼。
許星洲面頰又是一紅。
“星洲,”姚阿姨溫柔道:“坐吧,快開飯了。”
許星洲不好意思地嗯了一聲,姚阿姨拉開自己旁邊的凳子,示意許星洲坐在她身旁,又切了一小塊羊羹,用叉子一叉,喂給她吃。
許星洲根本不會反抗自己喜歡的小阿姨,於是特別乖地啊嗚一口。
姚阿姨開心道:“好乖哦。”
……
那頓晚飯,幾乎全都是許星洲和秦渡愛吃的東西。
秦渡愛吃醃篤鮮和扣三絲,許星洲愛吃本幫紅燒肉和油爆河蝦,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做的雖不算正宗卻也非常好吃的川菜鄂菜,全都是遷就許星洲的口味來的。
秦叔叔說,這些菜都是廚子和阿姨臨時學的。
秦叔叔看上去不茍言笑,極其嚴肅,但是卻也會對笑話露出笑容來。看樣子應該在外挺殺伐果斷,但是其實在家說話不多,有時候還會說出很無厘頭、極其直球的話來。
按他的話說,就是在家裡沒有必要整話術那種彎彎繞,最優解都在我腦子裡,我就沒必要拐彎抹角。
就像他會邀請許星洲兩年後來自家做客一樣。
秦叔叔長得和秦師兄特別像,年輕時應該也生得不錯,兩人一看就是父子,他不算溫柔,卻是個極其令人尊敬的長輩。
許星洲和秦渡坐在一處,餐廳的燈柔柔地落了下來,餐桌上鋪著繡花的吉蔔賽粗麻桌布,許星洲接過秦叔叔給她盛的湯時,感到了一絲恍惚。
秦叔叔一邊熟稔地拆螃蟹一邊問:“星洲,我聽你阿姨說,你是被奶奶帶大的?”
許星洲說:“是,我父母離婚之後我就是跟著奶奶生活的。”
秦叔叔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什麼爸媽,”秦叔叔剝下蟹殼,悵然道:“我和你阿姨吵架吵得兇的時候,也沒想過這麼對待自己的孩子。”
然後秦叔叔將拆出的蟹肉,極其自然地放進了姚阿姨的小盤子裡。
秦師兄也給許星洲拆過螃蟹。
他拆螃蟹的技巧顯然師承其父,連朝許星洲碗裡放蟹肉的動作都是和他爸爸一樣的。
秦叔叔抽了紙擦手,命令道:“兒子,給星洲夾點菜——我手上都是油,夾不了。你看她瘦成這樣。”
許星洲呆了一下。
人間燈火柔暖,餐廳旁落地玻璃外,山河遠闊。
——這是許星洲十數年不曾感受過的溫暖。
她想起曾經在爸爸家裡吃的年夜飯,她從老家回來前那頓晚餐。許星洲想起自己在陽臺上、聽著春晚的小品聲,藉著出去吹一下風為理由,而在寒風中偷偷抹的眼淚——這人間沒有她的家,沒有她的歸屬,甚至連她的奶奶都隨風而去。
她和人間的紐帶,只剩自己活著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