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南極彼爾德莫爾冰川的億年冰床,又似喬戈裡峰萬年不融的積雪。他們沉默而堅持,亙古地映著沒有半絲暖意的陽光。
可是,一旦有人用滿懷柔情一腔心尖血澆上堅冰,堅冰就會受熱,融下淚來。
——這裡不是家。
許星洲哭著道:“明、明天……我明天就回家。”
秦渡沙啞地回答:“師兄給你買票。”
——她走回家的一路上,秦渡一直在哄她。
許星洲是個天生的哭包,不哭則已,一哭就沒個完,而且越哄哭得越厲害,她連鼻尖都哭得生疼,連前路都模糊了。
她到了奶奶家小院前面,掏出了鑰匙。門口枯萎枝頭掛著風幹的柿子,許星洲一邊揉著眼睛,一邊開啟了大鐵門。
“到了?”秦師兄大約是聽到了咕咚一聲鐵門合攏,在電話裡低聲問。
院子在冬天一派荒涼之色,許星洲擦了擦眼睛,哭著嗯了一聲。
在許星洲小的時候,這荒蕪院落曾是她的城堡。
十幾年前,這裡樓頂爬著青翠絲瓜藤,向日葵生長,深紫肥嫩的茄子垂在地上,枯黃竹竿上綁著毛茸茸的小黃瓜,小許星洲渾身是泥地、多動症一般往缸裡鑽。
……接著,那個小泥猴子會被奶奶用雞毛撣子虎虎生風地趕出來。
十幾年後,長大的許星洲回到了她的城堡,秦渡說:“今晚不掛電話,就這麼睡。”
許星洲帶著哭腔,哆嗦著嗯了一聲。
她推開屋門,裡面黑漆漆的,到處都是灰,連牆角蛛網都髒兮兮的。
屋裡甚至比外面還冷,許星洲開了燈,白熾燈嗡嗡跳了跳,不情不願地亮起。
秦渡說:“小師妹,等你回來,師兄帶你去買東西,今晚不準再哭了……”
現在就學會帶人買東西了,許星洲破涕為笑,擰開電熱扇,在沙發上蜷成一團。
過了會兒,又把凍得通紅的手指伸過去取暖。
“師兄就是考試沒跟你一起回去,”秦師兄沙啞道:“……反正沒有下次了。”
許星洲一揉眼眶,連上了耳機。
“師兄,”許星洲拽著小麥克風,還帶著點兒鼻音開口:“你等一下哦,我發幾個微信,有幾個問題我覺得必須要問了。”
秦渡:“啊?”
許星洲誠實地道:“也不是什麼特別的問題,主要是關於見家長要注意什麼內容吧,我怕我見叔叔阿姨的時候緊張到吐出來……”
“……”
秦渡嘆了口氣:“說了師兄家裡沒那麼可怕……也行,盡量找個靠譜點的人。有點建議也好。”
於是許星洲笑了起來,又啵嘰一聲笑出了鼻涕泡。
許星洲:“……”
這他媽也太丟臉了吧,怎麼才能每次哭完都能笑出鼻涕泡泡?得虧沒有師兄在旁邊。這要是他在旁邊,怕不是要被嘲笑死……
許星洲立刻裝作無事發生,抽了兩張紙,把鼻涕泡擦了。
“靠譜的,肯定靠譜。”許星洲一邊擦鼻涕一邊對電話道:
“——是暑假的時候認識的一個阿姨,涵養很好,特別溫柔。不會害我的。她平安夜那天還請我吃小蛋糕來著。”
然後。
許星洲點開了‘姚汝君阿姨’的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