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他抱著許星洲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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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電閃雷鳴,夏水湯湯。
中午時分天地間暗得猶如傍晚一般,撕扯得長街上梧桐七零八落,建築隔不住傾盆大雨,噼裡啪啦的聲音砸在玻璃上,彷彿還有冰雹夾雜其中。
在電視臺也好,微博上也罷,這個名為‘納沙’的臺風的登陸都被強調了無數次——東南沿海的第九次臺風先後登陸臺灣與福建兩省,毗鄰的上海被捅漏了一片天,大雨鋪天蓋地,闌風伏雨。
許星洲望著窗外吸了口氣,然後趴在了長桌上。
柳丘學姐在一邊翻書,突然道:“……上海這城市就是這點讓我很不習慣。”
許星洲:“嗯?”
“一到夏天……”柳丘學姐淡淡道:“……就這麼下雨,每次下雨都像天漏了似的。我們那裡從來不會有這麼可怕的臺風……冬天也沒有暖氣,他們這裡習慣穿的珊瑚絨大棉褲,我們在東北都不會穿。第一年冬天我一個東北大漢,就差點交代在秦嶺以南。”
許星洲倒吸了一口氣:“這麼一說,其實我也挺不習慣的……”
柳丘學姐:“嗯?”
“飲食啊,習慣啊……”許星洲懶洋洋地道:“上海人吃得真的好甜。我大一軍訓就想吃口辣的,結果每次去食堂打帶紅油的菜,都會上當受騙——你說,那些師傅憑什麼把魚香肉絲裡的泡野山椒剔出來?”
柳丘學姐震驚地反問:“應該有野山椒麼?”
許星洲:“……”
預防出身柳丘學姐,懵懂無知:“野山椒是不是那個……一個很巨大很粗長的……形狀有點工口,就是像男人丁丁……”
許星洲眼神裡寫著震驚:“……”
許星洲:“你都在想什麼?”
柳丘學姐沉吟片刻:“不是嗎。打擾了。”
許星洲嫌棄地說:“你們黑龍江人。”
柳丘學姐也不甘示弱:“你們湖北人。”
區圖書館外正下著這兩名大學生在上大學之前,見所未見的大雨。兩個人對著看了一會兒,又笑了起來。
“學姐,說白了,”許星洲看著窗外的暴雨開玩笑道:“我們就是有來無回的人——否則我們也不會選擇這裡。說實話,來這裡上學的外地學生,幾乎沒有人不想著留下。”
柳丘學姐也沉默地笑了笑。
柳丘學姐想了許久道:“我的話……填志願來這裡的時候,就是想著,我不甘平庸吧。”
“我的話,填志願的時候,考慮的是兩方面的因素。”許星洲笑道:“第一點是我想著這裡比較有趣,生活都很繽紛的樣子,資本的世界,有錢人的天堂,一定也有很多新鮮好玩的事情等著我。“
許星洲又笑道:“——第二點是因為這裡離我的家遠一些。我一直覺得我是沒有家的,我就算離家漂泊,也沒有人會覺得悵然若失,既然要沒有家的話,不如來一個自己完全陌生的地方算了。”
“所以我們忍受著距離,”柳丘學姐淡淡道:“忍受著自己與家庭之間虛無縹緲的那根線。”
“一個學期回去一次,甚至一年才回一趟家,”柳丘學姐低聲說道。
“……從虹橋始發的二十三個小時又三十四分的綠皮火車,逼仄的上鋪,與我們永遠有隔閡的天氣,適應不了的飲食……這一切都告訴我們,我們正在這世上尋求一個立足之處。”
許星洲:“嗯。”
柳丘學姐道:“……星洲,在這世上立足好難啊。”
許星洲鼻尖一酸。
他們腳下的行星有著廣闊沙漠草原,也有著牛羊稀疏的高地,有陽光普照的地中海沿岸,巴拿馬運河與綿長阿爾卑斯雪山,疆域遼闊無垠,幾乎處處宜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