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如晝,河流倒映著千萬河燈,小舟漂向遠方。
“……你以前告訴師兄七色花,”秦渡按著槳。
“紅色花瓣被女孩拿去修補碎裂的花瓶,黃色是女孩買的甜甜圈,橙色是她想要的滿街的玩具,藍色花瓣被她拿去飛往北極……”
“你的那小藥盒裡面什麼顏色都有,可是唯獨沒有綠色。”
許星洲臉紅到了眼梢,淚水止不住地往外湧。
“後來師兄才知道,”秦師兄粗糙的手指擦過她的眉眼:“綠色的花瓣代表家……而你沒有。”
許星洲那一瞬間,心髒都被攥住了。
秦渡用他的手捏住了許星洲的一顆心,她甚至無可遁形,只能淚眼朦朧地望著她的師兄。
“所以……”
漫天的燈火之中,秦渡緩慢而深情地道:“……所以,師兄想送你一片綠花瓣。”
——我想給你一個家。
許星洲捂著嘴落淚,眼淚落得猶如珠串。
“不一定是現在……”
秦渡紅著眼眶說:“可是,師兄保證——你想要的,我都給你。”
許星洲堪堪忍著淚水。
她告訴自己千萬不能哭得太難看,並且滿腦子都是秦師兄肯定這一輩子都不會再這樣表白了,因此不能用太醜的、滿臉鼻涕的模樣給自己留下慘痛的回憶。
許星洲哽咽著抬他的槓:“不,你才不想。”
——你明明還欺負我,許星洲一邊擦眼淚一邊別別扭扭地想。你還去勾搭臨床小師妹,對我摳門得要命,三句話不離槓我,我現在就要槓回去。
“你不想,”許星洲滿臉通紅地哭著說:“你如果今晚回去和我說你今天是騙我的,我就……”
秦渡沙啞地道:
“……許星洲……騙你做什麼?師兄如果沒了你,真的不知道要怎麼活啊……”
秦渡眼眶紅得幾乎滴出血來:
“——師兄真的……”
“需要你啊。”
許星洲那一瞬間,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是不是說了他需要許星洲——他是說了需要,是嗎?
他是說了沒有我就不知道怎麼活下去了麼?
許星洲再也忍不住,絲毫不顧忌形象地,嚎啕大哭
這世上,誰不想被愛。
又是誰不想被所愛的人需要。
——那些蜷縮在床上的夜晚。死活無法入睡,只能跑去空蕩蕩的奶奶的床上睡覺的深夜。那些落在向日葵上的金燦黎明,無數次走出校門口時望著別人父母來送飯時,旁邊枯萎的藤蔓月季。
還有許星洲空曠寂寥的一顆心。
這世上哪會有人愛你,那顆心重複而苦痛地對她說,誰會需要你呢。
——不愛你的人世間遍地皆是;愛你的人人間無處可尋。
許星洲一直曉得荒野裡的風聲,見慣一個人走回家的道路上流火夕陽,知道醫院裡孤身住院的孤寂,更明白什麼是無人需要。
她羨慕程雁在假期有家可回,羨慕李青青每個周都要和父母打電話,她羨慕她同父異母的妹妹,羨慕她的歡樂谷之行,羨慕她有人陪伴的生日。
會有人愛我嗎,會有人需要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