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星洲把紙袋裡的菜一樣樣取出來,還都滾燙著,裝在瓷盤子裡頭——她取到最後一樣時,看到了裡面一張被水蒸氣泡軟了的小票。
秦渡把切開洗好的桃杏拿過來,許星洲捏著濕乎乎的小票,算了半天價格,囁嚅道:
“……我那天給錢你是不是太少了?”
秦渡痛快地點頭:“嗯。”
許星洲:“……”
許星洲心塞地說:“……可是,那就是我有的全部了。”
一個月兩千的生活費,她的父親對她其實非常慷慨——據她所知,連她那個妹妹每個月都未必有這麼多錢,許星洲的生父給錢時猶如贖罪一般。
那的確是她有的全部,許星洲想,再多就沒了。
秦渡:“師兄問你要全部了麼?”
“再貴也是蛋白質,”秦渡用筷子一敲許星洲的頭:“大不了多吃點。”
許星洲笑了起來,伸筷子去夾油爆毛蟹。
她吃螃蟹吃得特別不靠譜,把螃蟹從中間斬斷,簡直是準備吃滿身的愚蠢的吃法,一咬就是滿臉——秦渡徹底沒轍,用筷子敲敲許星洲的爪子,示意她擦擦手。
許星洲滿手血腥的紅醬,委屈地道:“……可是師兄我想吃……”
“你會吃麼。”
許星洲:“螃蟹有什麼不會吃……”
秦渡不耐煩地剪了那隻毛蟹的八條腿,拽著蟹掩靈活一摳,白皮一去,下頭盡是金黃鮮亮的蟹黃蟹膏。他又三兩下剪了紮嘴的蟹殼,去了三角蟹胃,又在裡面添了點紅亮的湯汁——那一串動作堪稱行雲流水,一看就知道精通吃蟹之道。
秦渡剝完,示意許星洲先吃。
“還他媽得供著你吃螃蟹,”秦渡滿手的油,又去給許星洲捅那幾條蟹腿,不爽地道:“你到底什麼比我強?”
許星洲用小勺挖著蟹黃,超級不開心:“可你下午還誇我可愛!”
“師兄喜歡你——”
秦渡將剝出來的,蟹腿雪白鮮嫩的肉喂給許星洲。
“——和你沒師兄厲害,又不沖突。”
許星洲那一瞬間,眉眼一彎,笑了出來。
秦渡覺得許星洲實在是太可愛了,她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小星星一般。她的鼻尖還沾著醬,甜得不像個晚上抱著他大哭的病人。
秦渡想著以後要怎麼辦——他父母處他頂得住壓力,所以不會是大問題。秦渡叛逆已經不是一兩年了,如今也差不多自立,反抗父母還是他十三四時就精通的專案。如果許星洲畢業之後沒有別的打算,和她領證也不壞……誰還能抗拒豪門太太的誘惑不成麼?何況這還是秦渡二十一年來,頭一次怦然心動。
說不定一張證就是一輩子了,他一邊扒著螃蟹一邊嗤嗤地笑。
滿世界樹葉嘩嘩響,冷雨綿密落在窗外。
城市上空,雷電轟隆炸響,室內卻彌漫著一股暖乎乎的甜味兒。
許星洲笑眯眯地對秦渡說:“師兄,一定有很多小姑娘喜歡過你。”
秦渡剝開第二隻螃蟹,回答得漫不經心:“有的吧,師兄高中也收過不少情書,情人節也有小姑娘扭扭捏捏送巧克力……表白好像也有過兩三次吧,記不清了。”
許星洲啾了他一下。
秦渡耳根發紅:“星洲……”
“記不清嗎。”許星洲撐在秦渡的肩膀上,看著他笑著道:“那些喜歡你的人,要記住才行啊,師兄。”
“她們在最年輕最好的時候鼓起勇氣對你表白,把最赤誠的喜歡給了你。”
“忘掉他們這件事,實在是太沒禮貌了。”
長夜雨聲不絕,上海的夏天來臨,夾著雷雨穿過深夜的天穹。
床上,秦渡單手攬著他的小師妹。
許星洲趴在秦渡胸口,抱著秦渡的ipad看新聞,看了半天,慢吞吞地打了個哈欠。
秦渡有些無聊,伸手摸了摸許星洲圓滾滾的後腦勺,“看什麼呢?”
許星洲將ipad一扣,語無倫次地說:“保、保研路捷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