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風裡帶著水汽,江畔路燈熒然亮起。江風之中,月季花苞搖搖欲墜。
許星洲跟著秦渡從店裡走出來,滿腦子都是要完蛋了……
……臨床的那個小姑娘對他發火應該沒事兒,人家在秦渡眼裡起碼是個女孩子呢。可是自己——自己算什麼?算搶他馬子的仇人,那天晚上自己都撂下了話,要和秦渡幹一架的。
秦渡這廂呢,連不回微信都作勢要揍她,半點沒有把她當女孩的模樣。這次許星洲還當面剛了超記仇的小肚雞腸男人,秦渡怕不是打算把她拖出來揍一頓……
許星洲一想到這裡,只覺得更難過了。她心酸地想秦渡如果敢對她上手,就喊到警察過來為止。
秦渡在門旁站定,外灘仍人來人往,夜風嘩地吹過。許星洲裙角被吹了起來。
風很冷,許星洲被吹得,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秦渡問:“冷?”
許星洲拼命搖了搖頭,秦渡也不再追問。
秦渡沉默了好一會兒。
月光幽暗地落上江面,樹葉在風中簌簌作響,正在許星洲以為自己終將得償所願,被秦渡揍一頓的時候,秦渡終於沙啞地開了口。
“——哭什麼。”
“我有說,”他難堪地道:“……要揍你麼。”
許星洲一句話也不說,只用鞋尖踢了踢石頭縫裡的野草。
秦渡等了一會兒,許星洲仍是低著頭,堅定地給他看自己頭頂的小發旋兒。
秦渡看著那個小發旋兒,一時間只覺得一股無名邪火直往上竄。他一天什麼都沒做,卻要來看這個小丫頭臉色。
秦渡冷冷道:“我不打你,你到底想讓我怎麼樣?”
許星洲終於仰起頭。她的眼眶仍然通紅,語氣卻有種與表情不符的強硬。
“你,”許星洲筆直地看進秦渡的眼睛,道:
“——你得對我道歉。”
秦渡一點頭,痛快道:“道歉可以,你先給我個理由。”
許星洲直白地說:“我今晚有約,你把我的約會攪和得一團糟。”
秦渡冷笑一聲:“你說我攪合?你對自己這場約會到底怎樣心裡沒點數嗎?”
遠處人來人往,車輛轟隆作響,猶如雷鳴。
“——天冷風大,他給你衣服沒有?”秦渡嘲諷地說:“請人吃飯要挑場合地點和動機,他選的吃飯地點和時機合適嗎?許星洲你被我抓出來,你同學他制止沒有?你同學連吃飯的時候找個話題都不會。他能找遍所有的理由,可唯獨不會實話實說。就算這樣,你還是覺得我的出現叫攪合?”
秦渡接著嘲道:“——所以這個理由我不接受,你換一個。”
許星洲聞言沉默了一會兒,她眼眶通紅,眼神卻清亮,筆直地望著他說:“——你說的沒錯。”
“今晚確實很糟糕,”許星洲理智地道:“我不僅不喜歡吃日料,還昏昏欲睡了好幾次,一整晚上聊天話題都是我找的。”
她話鋒一轉:“但是,秦渡,你想過沒有?”
秦渡:“哈?”
“——雖然我肯定會aa,但是今天是林邵凡主動請我吃飯的。”
許星洲說。
“林邵凡其實也沒什麼錢,他和我一樣,都是指著家長活的大學生。他平時吃食堂,剛剛還和我吐槽燕南食堂沒地方坐,吐槽食堂到處都是外來社會人員,他平時在遊戲氪個禮包也要猶豫一下,一到月末就特別想死,買個耳機攢錢攢倆月,發了八千國獎第一時間計算自己距離首付還有多少錢的距離……”
許星洲說完,直直地看著秦渡,道:
“但是。”
“——他在用自己能承受得起的方式,最大限度地對我好。而只沖這一點,我今晚都會尊重和他相處的時間。”她說:“而你,把這個晚上攪合得一塌糊塗。”
“這就是我的理由,”許星洲說完,冷淡地望著秦渡,問:“……現在你願意對我道歉了嗎?”
秦渡下意識地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望著許星洲。
時間彷彿過了一個世紀一樣長,秦渡看著許星洲的眉眼,看著她水紅的眼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