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星洲十九年人生,歷來都擔任著食物鏈頂端的討厭鬼的角色,她堪稱一隻混世大魔王,卻又從來沒人對她生氣——畢竟她充滿了美色和欺騙性,加上又很跳,大家都對她寬容得很。
——而如今這位混世魔王,終於遇上了自己的天敵。
老教授沉思片刻,道:“確實,要對師兄有應有的尊重。”
許星洲:“……那個老、老師……”
秦渡立即道:“謝謝老師。她對我沒大沒小很久了。”
下面登時一陣能掀翻屋頂的笑聲,甚至有男生大喊道:“許星洲你為什麼對他沒大沒小!”
許星洲在心裡給秦渡和起鬨的狗東西上了一車人身攻擊,羞恥得簡直想把秦渡的脖子擰斷——然而擰斷他脖子是不可能擰斷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她蚊子般嘰歪了一聲:“……對不起。”
秦渡不置可否地挑起眉頭,透過遮眼的卷發望向那個姑娘。
然後許星洲屈辱地說:“——師、師兄。”
秦渡終於滿意了,對老師微一欠身,表示感謝。
老教授道:“行了,散了吧。下次別在課堂上打架。”
於是鬧劇暫時告一段落,教授又重新開始講課,陽光灑進八點鐘的六教,在黑板上投出斑駁的光影。許星洲這下簡直是耗盡了渾身的力氣,回自己的位置上就砰地栽進了課本,埋在裡頭不肯抬頭了。
秦渡翹著二郎腿,大馬金刀地坐在許星洲旁邊。陽光在他身周鍍出明亮的光圈,一支山櫻探入窗中,將青年襯得猶如漆畫。
三分鐘後,許星洲不動聲色地遠離了漆畫十公分……
秦渡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許星洲挪了挪屁股之後,不再咕湧,彷彿無事發生過。
秦渡終於出聲提醒道:“我要是你,我現在不會不聽講。”
許星洲趴著,憤怒一錘桌子:“關你屁事!我沒有力氣聽!”
“行。”秦渡閉上眼睛,說:“反正我已經提醒過了。”
喜鵲在榆樹上駐足,許星洲趴著看窗外的鳥和花。團團簇簇的花猶如染紅的雲,又被陽光映得透明,樓外的林蔭道上,大學生三三兩兩去蹭教工食堂的豆漿。
“……吃完飯開黑吧超哥!”
風中傳來他們的聲音:
“反正今天那個老師也不點名……二百人的大課……”
他們遠去,世界安靜了片刻,只剩風吹過花葉的聲音。片刻後樓下有師生急切地爭辯著什麼:“……老師,可是人的社會性決定了其媚世的特徵……”
他們爭論的聲音逐漸遠去,過了會兒,有女孩激昂道:“我認為這樣評價康德對形而上學的看法是一種謬誤……”
許星洲在樓下鼎沸的人聲中,閉起眼睛,任由春風吹過。
……
天剛下完雨,陽光卻露出了頭。
圍著籃球場的鐵絲被扯斷了,食堂菜香嫋嫋。講臺上的教授白發斑斑,世上的年輕人卻熱烈而嘈雜。
能活著真好啊,許星洲天馬行空地想:這世上大概不會再有什麼,比在春日早晨的應統課上閉眼小憩更舒服的事了。
“……我們下面的這道例題,”教授拍了拍黑板:“還是老規矩,找個同學告訴我們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