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莉撲倒在淤泥裡,只覺得即使屏住呼吸,身下腥臭難聞的氣味還是會一個勁兒地往她鼻子裡鑽,怎麼也擺脫不了,一想到自己臉上、身上全部都是這些冰冷滑膩、奇臭無比的爛泥漿,她的胃部就條件反射般地陣陣抽搐,幾欲嘔吐!
然而又想到,在眾目睽睽下吐出來她的形象豈不是更糟糕了?小姑娘臉皮薄,想到以後如果自己身上“撲街女孩”再加上個“嘔吐”標簽,後背就不由得陣陣發寒,這聽著就汙穢的稱號怎麼也忍受不了啊!於是她不得不強忍惡心,硬是把陣陣沖向喉嚨的酸水嚥了回去,又酸又嗆的感覺在喉嚨、前胸蕩漾開來,那“倍爽”勁兒就別提有多難受了……
雪莉想死的心都有了!
都怪他!都是那小子惹的禍!都是那臭小子的錯!……她不知道自己心中的遷怒已經無意中指向了真正的“罪犯”了。
“喂,沒事吧?”模模糊糊間,她聽到面前響起了稚嫩溫和的聲音。
喂什麼喂呀!你才是一點兒禮貌都不懂!你給我等著!雪莉猛然掙起了上半身,狠狠地瞪向了那個臭小子!
只是,眼前的小豆丁卻並不是那個可惡的臭小子,而是另一個華族人面孔的小家夥……嗯,他笑得一樣好可惡好欠揍啊!
其實相比於西區狩獵小隊的黑人特徵和沼澤迷彩,曾帆對雪莉、希拉這三個穿著、氣質明顯和這裡環境極不協調的人更為感興趣,因為他在他們身上嗅到了曾經非常熟悉的,“文明世界的氣息”。這種所謂的“氣息”很難形容,大體上就是來自社會和平穩定、制度較為完善地區的人的穿著、行為、神態、話語等等相對於動蕩戰亂地區的人的區別。曾帆上輩子的非洲任務斷斷續續地加起來長達五年時間,使得他對於這種人身上體現出來的“氣息”異常的敏感。
當他走近雪莉的時候,越發肯定自己的判斷了。
雪莉身上的衣服看著很像他那時代戶外活動裝,但明顯經過了一番特別設計,剪裁合身、面料優良,極好地將她的身體線條表現了出來,而且全身上下竟然連一根縫合線都沒看見,這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甚至連上面剛沾到的淤泥,也自動緩緩地滑回地上,表面一點汙跡都沒留下,可想而知其防護效能之優良。
曾帆他們身上穿的東西根本就連與之相比的資格都沒有。
當然,這都不算什麼,關鍵是小姑娘身上包括各個活動關節、四肢軀幹等等許多部位都穿戴著各種各樣的東西,有的彷如紋身般閃亮的線條狀飾物,有的像是寶石一樣的點綴物,有的又彷彿是輕巧貼身的防護用具,甚至她肩膀上蹲著的就是一隻拳頭般大小的、面相極為q版、細節卻又極為擬真的毛茸茸的機器貓頭鷹……這些東西的分佈並不十分均勻,但又具有某種特別的韻律,不但不顯得雜亂瑣碎,反而在色彩低調樸素的戶外裝上産生了畫龍點睛般的點綴作用,襯托出一種精緻華美、英氣勃勃的氣質出來。
呃,不要問曾帆是怎麼看出來這只貓頭鷹是假的,能和主人一起撲街的貓頭鷹大概誰都能猜到不是真貨吧!
雪莉身上佩戴的東西不管是裝飾配件也好,防護部件也好,又或者是什麼小型裝置都好,不要說其中的優美外觀和精緻的細節設計,單憑著數量,曾帆就覺得比他這麼久以來看到的,在其他人身上佩戴的東西加起來還多,更不要說這些東西都明顯經過了精心的外觀搭配以及有意識的整體形象設計了。
除了閑得蛋疼的“文明世界”,他不知道還能有什麼地方有條件做這種事情!
看到雪莉抬起的小臉,曾帆不由得失笑:小姑娘白皙潤澤的瓜子小臉變成了黑白相間的大花臉,嘴巴不見了,秀美挺直的鼻子滴著泥水,一隻眼睛被淤泥糊住,另一隻長長地睫毛上沾滿了泥巴,讓這只睜開的眼睛形狀變得古怪搞笑,陣陣腥臭難聞的氣味從她身上飄逸開來,令人“聞”之色變,退避三舍。
曾帆對這種氣味倒也沒太大反應,沒辦法,久聞不知其臭啊!晃了晃自己的水壺,才想起來裡面早已倒空,扭頭喊道:“艾可,水壺有水就拿過來!再找點附近的水藤!”
“先不要動,我幫你沖洗一下。”
他制止了雪莉自己擦臉,接過艾可一臉嫌棄遞過來的水壺,一邊緩緩倒水沖洗,一邊用手擦拭她臉上的汙泥。因為曾帆手上戴著手套,倒也很容易就擦去這些滑膩的泥漿。
雖然只是從大花臉變回了小花臉,但曾帆也不得不承認,即使在南區小鎮看慣了成年、未成年的俊男美女,雪莉也是個少見的美人兒。相比於剛才的驚鴻一瞥,現在近在咫尺的形象則更令人印象深刻。
和這裡的很多人一樣,雪莉有著鮮明清晰的臉部輪廓,而且相對來說線條更加柔和圓潤,膚若凝脂、秀發如浪,領如蝤蠐、螓首蛾眉,齒如白貝、眸若繁星,真可謂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當然,最為迷人的當屬她的桃花眼,波光盈盈、似嬌帶嗔,滿是勾人的媚態,然而一雙神秘感十足的異色雙瞳卻很好地將這種風流春意壓了下去,左邊蔚藍如海,右邊碧綠如玉,清澈如水,顧盼生姿,閃動間百變的風情更是讓人捨不得移開自己的視線。
看到曾帆的眼神,雪莉嘴唇輕翹,心中不免有些得意,瞥了一眼正在東張西望尋找水藤的艾可:看吧,有眼無珠的臭小子,你的小隊長這才叫有眼光!你什麼破審美觀啊!
“小兄弟,給!”一堆水壺塞到了曾帆的面前。
他無語地看了看這些個醒悟過來獻殷勤的小年青:有種就過來幫忙啊……呃,想想好像眾人圍一圈幫忙的話場面好像有點不太對……算了,似乎還是自己這小豆丁方便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