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畫屏被驚得失了聲,趙苓猙獰著一張臉將簪子逼近, 轉頭悽悽然對嘉元帝控訴道:“陛下, 這個賤人要弒君!她在母後的藥膳裡下了毒, 陛下給母後侍疾, 嘗了藥膳, 這才一病不起!”
趙苓又轉頭對崔畫屏陰森森笑道:“我做了這麼多年皇後,也不是白做的, 你以為你能瞞天過海嗎?”
崔畫屏瞠目,脖頸往後縮:“汙衊!陛下救救臣妾!”
嘉元帝眸光深沉,一言不發。殿內歌舞聲驟止, 眾人皆凝聲靜氣, 靜觀其變。
蘇虞抬眼,目光與秦汜對視片刻,轉而移開。未等她凝神靜思, 趙苓再次出聲。
“陛下,我兒忠心孝順, 心懷不軌的是崔家!當年臣妾兄長跟著陛下打天下的時候,崔家就不肯資助軍餉, 眼下還妄圖弒君, 株連九族,十惡不赦!崔家陷害我兒, 把我兒擠下儲君之位而讓位於秦渙, 把臣妾擠下後位而讓位於這賤人!”趙苓咬牙切齒道。
嘉元帝眼一眯。
下首靜坐的蘇虞聞言垂眸, 心道:趙苓困在這深宮裡十幾載, 眼界便也侷限於後宮的你爭我搶了,她和崔畫屏爭了這麼多年,也只一個皇後的名頭勝了,一朝被廢,她便徹底垮了。
趙苓磨牙鑿齒,手上簪子往裡一送,崔畫屏隨之脖頸猛地刺痛,目瞪欲裂,終是端不住了,失了態:“你個瘋子,信口胡言!你身為皇後還裝作被刺客刺殺,迷惑視線,欺君罔上!你配做皇後嗎?太子逼宮難不成還有假?未賜死是陛下仁慈!”
趙苓嘶吼道:“都是你崔家心懷不軌,咄咄逼人,我兒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崔畫屏急了眼:“莫要信口汙衊崔家,幫著太子逼宮篡位的是突厥人!”
此話一出,席上幾個懂中原話的突厥使者臉色當即一變。
和親公主不安地四下望了望,其身旁作侍女打扮的靖安公主輕輕撫了撫她的手。
趙苓正欲開口反駁,嘉元帝冷冷地睨了她二人一眼,道:“閉嘴。”
趙苓手裡簪子未松,扣著崔畫屏的脖頸猶如厲鬼。
嘉元帝眼一抬,遞了個眼色給身旁的總管太監。那太監立時會意,揮手示意底下兩個小太監上前強行制住趙苓。
“滾開,別過來!”趙苓目眥欲裂,手中簪子劃破了崔畫屏的脖頸。崔畫屏一陣刺痛,費勁地去掰趙苓的手,無果後求助地望向嘉元帝。
嘉元帝淡淡移開了目光,擺了擺手。宦官領命,趁趙苓不察,立時將之擒住。崔畫屏脫離桎梏,癱軟在地,發髻散亂,脖頸處點點血紅。
總管太監得到嘉元帝示意後,吩咐小宦官道:“押趙氏回冷宮,送貴妃回宮包紮傷口。”
趙苓拼命掙紮:“陛下,莫要被這賤人矇蔽了!她要毒死母後,毒死陛下啊!當年徐妃被突厥擄走以威脅徐將軍也是這個賤人害的,徐妃一屍兩命的毒酒不是臣妾換的,那個送酒的太監分明是這賤人的狗!”
嘉元帝半分不為所動,趙苓被押著出了殿,聲音越飄越遠:“這賤人禍害後宮,崔家禍害前朝,陛下,崔家虎狼之心不得不防啊!”
崔畫屏被侍女攙著往外走,脖頸處隱隱作痛,張了張嘴欲說些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滿目驚惶,不敢回頭看。路過突厥使臣的席前,打量的目光太過紮人,崔畫屏偏頭瞥了一眼,忽對上一雙瀲灩生姿的桃花眼。
崔畫屏一陣恍惚,一個趔趄猛地回神,驚覺這雙過分熟悉的眼眸竟出自異族人。這雙眼睛靜靜地看著她,好似洞悉一切,淡然地看著,像是在嘲諷。
“貴妃,當心腳下。”侍女適時出聲,崔畫屏抬腳跨過臺階,出了殿。
殿內歌舞聲又起,席上眾人心中波瀾未落。
嘉元帝淡笑道:“讓使臣受驚了,來人,上酒。”其言語中略帶些歉意,突厥使臣連忙起身稱謝。
一片笙簫中,秦汜悶頭連飲了三四杯酒,至第五杯,蘇虞猛地搶過秦汜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她放下酒杯,轉頭無聲地看著他。案幾下,她伸手從袖中尋到他的手,將之握住。
酒宴正酣,從始至終一直靜坐於一眾妃嬪中的徐采薇忽然皺了眉,捂著肚子輕呼了一聲。身旁侍女忙問她可有不適,欲去請太醫,徐采薇手撫著肚子,笑著搖了搖頭。
嘉元帝一眼瞥見,招手示意徐采薇坐到上首來。徐采薇受寵若驚,扶著肚子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