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風聲呼嘯, 蘇虞一顆心直往下墜,掉進無底深淵。
她從來沒有想過衛霄會死, 就算她曾經恨過他。他就該一輩子活在她不遠不近的地方, 觸不到摸不著但看得見, 偶爾想起來, 抬頭看一眼,看他過成了什麼樣子, 再感嘆一番物是人非。
就算要死, 也應該離得她遠遠的,不教她瞧見,和她不沾半點關系。
絕不應該像眼下這般,他在她身後, 替她擋了一箭,死了……豈不是她欠了他的?
他死了她會難過嗎?
以後會不會難過她不知道,但眼下此刻,她是有幾分難過的, 或許比幾分還要再多一點。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那是她和他再也回不去的兒時和少年時。
前方的路忽明忽暗, 馬兒毫不猶豫地一頭紮進去,蘇虞一手扯著韁繩,一手反手扣住衛霄的腰背。
可她到底力氣太小,馬上太顛, 像是下一刻就要把失去力氣的衛霄顛下去。
蘇虞急了眼, 聲音隱帶哭腔:“衛霄!你醒醒啊!你應一聲!”
只聞風聲。
正當蘇虞幾近絕望之時, 忽聞耳邊氣若遊絲――
“我,我應一聲,你答應改嫁於我嗎?”
蘇虞一怔,緊接著便是一陣歡喜湧上來,她趕忙側頭道:“你莫要再說話了,也別睡,再撐一會兒,馬上就到涼州界內了。”
“……好。”他才應下卻又立馬食言而肥,虛著聲開口道,“你還沒告訴我我哪兒做錯了。”
蘇虞顫著聲道:“你哪兒都沒錯。”
“可,可夭夭為何不願嫁給我了呢?”
蘇虞心裡一抽一抽的疼,沒有應聲。
身後人似乎嘆了口氣,也不再說話。蘇虞也不敢再回頭開口,生怕她一開口他卻再沒法應聲了。
過城門的時候,她忽然察覺到手裡被塞進了個什麼緞子質地的物件兒,觸到他冰涼的指尖。分明是極輕易的動作,他卻好似費盡了全部的力氣,將之放進她手心裡,便沉沉垂下。
蘇虞低頭去看,夜色濃稠,瞧不清是何物,只摸得出似乎是一隻荷包。
蘇虞側過頭問:“何物?”
良久……無人應聲。
耳中只餘風聲悽悽。
衛霄死了。
死在趕回涼州的路上,死於一支抹了毒的羽箭,死在……蘇虞的背後。
留下一塊玉佩,和一盒還未來得及送回京的骨灰。那是衛戍的骨灰。如今捧骨灰的人也成了灰。
蘇虞看著手心裡光澤溫潤的玉佩,竟認不出這到底是她的那一塊還是衛霄的那一塊。她想起她少時偷偷拜託玉器師傅雕了塊玉佩出來,拿去送給衛霄。
衛霄收下了,轉眼又送過來一塊幾乎一模一樣的,只是玉質不太相同。
她問起來,他答是照著模子讓玉器師傅雕了塊一模一樣的,拼做一對。
蘇虞彼時歡喜極了,日日將之戴在身上。後來大夢一場,醒來後便把玉佩還給衛霄了。
眼下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她手裡。她竟已記不起這塊到底是他的還是她的。
蘇虞握緊手,玉佩的稜角紮進她的手心,她卻毫無知覺。
忽然有人把她的手一點點掰開,把玉佩拿了出來。蘇虞一怔,掌心空空,心裡也空落落的,她抬頭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