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東宮的另一端,大宋良娣正扶著額坐在上首,聽跪在地上的倚翠哭哭啼啼,“求大姑娘發發慈悲!求大姑娘發發慈悲!帶著皇長孫去求求陛下吧...”
大宋良娣念在她伺候了自己姐妹兩個十幾年,是身邊的老人,耐著性子聽了好一會兒。但見她翻來覆去一直只說那些話,終於還是不耐了,打斷道,“聖心獨斷,哪裡還能轉圜?你有對著我哭的功夫,不如回去好好勸一勸你主子,今後改一改那脾氣。”說著,轉身往內殿去。
倚翠又驚又急,撲上去拽她的衣袖,“大姑娘,大姑娘別走!”
但大宋良娣掙開了她的手,轉瞬就去的遠了。
終於,大宋良娣拐進了內殿,倚翠喋喋不休的哭喊聲被關在了門外。她閉上眼睛舒了口氣。但再睜開眼時,卻見貼身的婢女文鴛正看著她,神態欲言又止。
她淡淡道,“你有話呢,就說。”
文鴛囁嚅著說是,“奴婢不明白,良娣您今天為什麼不救月枝良娣?還有皇后殿下。明明,明明您是可以想到辦法的啊...再不濟,說幾句話也是好的,為什麼當時一言不發呢?”
“傻瓜。”大宋良娣憐憫地看著她,“你沒見今天福寧宮裡,王福勝出去了好一陣兒麼?又是他前腳剛回來,太子妃就過來的。”
文鴛愣了一下,隨即悚然一驚,“您是說...”
大宋良娣點點頭,閉上了眼。
文鴛急道,“那,那月枝良娣的事,會不會連累您啊?”
“不會。”大宋良娣淡淡道,“父皇無意把事態擴大。”
文鴛這才放下一顆心來,“那就好。”但又忍不住抱怨,“都說陛下自病後,心思越發古怪。可不是麼,奴婢看他都糊塗了。那天夜宴上,聽了幾句話就把太子妃關押起來。今天又聽了申良娣幾句話,處置了月枝良娣。說句犯上的言語,早知有今日,還不如當日,陛下就把月枝良娣做的事都查清楚呢。最多損了她一個,好過今日這樣連累了皇后,也叫梁良娣、申良娣得了意,壓在您上頭。”
大宋良娣嘆了口氣,“陛下哪裡是個糊塗人?滿宮裡數他活的最精。你知道什麼?”她不欲多說,擺了擺手讓文鴛下去。
而回到自己殿裡的履霜,還沒進門,便見宮女們齊齊整整地都站在門口迎她。一個個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大約是知道她被解除禁足了。
申令嬅見她們前後判若兩人,心裡看不上,重重地冷笑了一聲,對著履霜道,“我給你出個主意,回去後藉故發頓火,攆了她們走,讓內廷再挑好的來。”
履霜搖搖頭,看著她道,“再挑人來,又能怎樣呢?左不過是看著我如今又得了意,才恭敬的。一旦我出事,說不定還比不上裡頭那些呢。”
申令嬅聽的默默,“倒也有道理。咱們和那些人,名分上是主僕,可你我都知道的,他們裡有好些都是長著一雙勢利眼的。”
履霜平淡道,“這也沒什麼。原本咱們用著她們,也是瞧著誰好用用誰,不交心的。自然也無謂去要求她們的忠心了。”
申令嬅點點頭,“我回去了,你也快進去吧。”
履霜答應著,同她告別。
等她到了自己殿門前。離的近了,忽然發現宮女們臉上的笑意竟格外的濃。她不由地詫異,問了句“怎麼?”
打頭的小宮女麥穗上前來行了一禮,喜滋滋稟道,“回殿下,陛下剛才命人來傳瞭解除禁足的命令,更賜殿下珍寶十二箱。最要緊的,他還恩賜了殿下的父兄入宮來探望呢!”
履霜聽的“父兄”兩字,心裡咯噔了一下,馬上道,“替我去謝過陛下好意。不用這樣大張旗鼓的,等節慶再見家人,也是一樣的。”
宮女們笑吟吟道,“殿下別推辭了,竇侯和竇將軍接了恩旨就過來了,現下都已在殿內等著了。”
履霜啞住,臉色刷的蒼白。但宮女們渾然不覺,還在說著恭維的話,一邊推她進去。
履霜腳步虛浮地由得宮女們開啟了殿門,簇擁著她走進去。門一關上,那些笑聲、說話聲彷彿都被關在了門外,成為了隔世之音。她原本就因突來的訊息而空白的大腦,聽了這聲音更加渾渾噩噩。攥著自己的手良久,直到指甲深陷入掌心,感覺到疼痛,才慢慢回過神來。
剛一抬頭,便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竇陽明。
他守在通往內室的第一道帷幕前,向她恭敬欠身,“太子妃。”
履霜已有三個多月沒見到他了,驟然一見,心頭泛上親切,道,“明叔。”
竇陽明恭敬地躬身,“今時不同往日,殿下還這樣喊在下,真當是折煞了。”他伸手引履霜進去,“殿裡,殿裡二公子已候了好一會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