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幽暗的地牢,從細白手腕滴出的血落在縈繞著血色的瓷瓶裡。
步逍遙站在牢門外,身影隱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鬼醫梅隱香把雲羽凰的手腕抹上藥包紮好,看了宛如死屍的她一眼,眸底閃過一抹轉瞬即逝的情緒。
片刻,他把血瓷瓶放進藥箱,走出牢恭敬和步逍遙行禮:“稟魔尊,她身體已至極限,若是繼續抽血,恐會失血而亡。”
步逍遙面色不改,問:“一共抽了多少?”
梅隱香回:“加上今日共有十瓶。”
聞言步逍遙眉頭微微攏起,若有似無的魔氣自他眉宇冒出,他聲音徒然冰冷:“不行,一個月內,本尊要見到萬血凝。”
“這……”梅隱香面露難色,“萬血凝需一百瓶火鳳凰之血,就算屬下用藥續住雲羽凰性命,要抽滿一百瓶血,至少也需兩個月。”
“呵。”步逍遙薄唇冷酷一彎,漫不經心道,“怎麼,你以為本尊是在同你商議?”
寥寥數語,卻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殺意,梅隱香當即面無血色,撲通跪倒在地:“屬下不敢。”
“記住,一個月內。”
說完,步逍遙瞬間消失在原地。
地牢再次恢複平靜。
強大的氣勢消失,梅隱香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扶著牢門起身正要離去,黑暗裡卻驀地傳來一道毫無波瀾的女聲:“繼續。”
他頓時大怒,忍不住回頭壓呵斥:“已經連抽了一個月,你不要命了!”
“呵呵。”似是聽到無比好笑的笑話,雲羽凰低聲笑出來,嘲諷道,“別忘了,剛剛你才答應魔尊,要在一個月內煉製出萬血凝。”
“我……”梅隱香咬牙,竟是找不出反駁的話語。頓了頓,他嘆了口氣,“明日我給你帶一些補血的湯藥來。”
“站住。”雲羽凰喊住他,起身拖得鎖住她的玄鐵鏈“哐當哐當”響,她從黑暗裡走出來,在忽明忽暗的幽光裡,露出一張駭人可怖的臉,她道,“梅隱香,你是不是忘了我已經被魔尊毀了臉?”
梅隱香停住腳步,沒有回頭看她:“我沒忘。”
“沒忘你還憐花惜玉?”雲羽凰猛地扯住梅隱香的脖頸,扳過他的臉壓在牢門上,和她燒成焦炭的臉面對面,她嘴角微彎,“看,還喜歡嗎?”
靜默片刻。
“嗯。”
黑白分明的眸底寫著認真,梅隱香深情地凝視著戀慕了一生的容顏,一字一頓:“無論你變成什麼樣,我都喜歡你。”
“好聽。”雲羽凰一把推開他,他踉蹌幾步,一屁股坐到陰冷的地面。雲羽凰居高臨下俯視著他,彷彿在看笑話一樣,“若是第一次見面,我是如今這幅模樣,你連看我一眼都不會。”
怔忪一會兒,梅隱香扶額一笑:“我不否認。但那又如何?我見你的第一面,你並不是這個模樣。既已種下因,現在依然慕你如初便是果,我逃不得,也不想逃。”
雲羽凰道:“那你放我走。”
“我辦不到。”梅隱香起身,目光繾綣地看著她,“就算你逃得出地牢,也逃不過魔界的守衛,我不會送你去死。”
“那就不要囉嗦。”雲羽凰一把扯開纏得細致的紗布,細瘦的手腕滿布密密麻麻的傷痕。,有些是前段時日的,只留下小小的疤痕,有些是近日的,血淋淋的甚是滲人。
她冷漠道:“一次抽完魔尊要的血,他便會放我離去辦事,你給我留一口氣就好。”
“抽完,你怕是半口氣都沒了。”梅隱香手緊緊握成拳,“為了他,你連浴火重生的第二條命也不珍惜嗎?”
“我之所以能抗住浴火,全憑著對他的恨。”想到那道清瘦的身影,雲羽凰剪禿的指甲狠狠掐入掌心,“我再活一次,只為殺他!”
“是嗎?”梅隱香眸底的光芒黯淡下去,“你究竟是為殺他,還是以此為由想再見他一面,你心裡明白。所以……”他聲音低了下去,似嘆似悲,“至少為了他,你要努力活著。只有活著,才有希望。”
“我沒有!”雲羽凰惱怒地拍打著牢門,扯得玄鐵鏈震天響,無神的雙眼流出一行清淚,“你胡說,你胡說!我是要殺了他,我是……孟洵……孟洵……我一定會殺了你……”
“羽凰,請允許我這麼叫你。”突地,溫暖幹燥的手撫上她坑坑窪窪的臉,溫柔得彷彿是在撫摸世上最珍貴的寶貝,“你放心,我會有辦法救你,你再忍耐幾天,只要幾天便好。”
另一邊。
從地牢回到魔宮,步逍遙揮退了全部侍女,回房拿出一個約莫兩尺高的水晶玻璃瓶,把掌心那簇火苗放進去,又灌入一道金光。
瞬間,火苗似是有嘴巴一樣,猛地吐下金光,然後,火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