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夏天,路崢嶸和幾個同學結伴去夏威夷某個島上度假。他雖然暈船,很多專案還是要拼死參加的,在浮潛、跳傘、潛水艇都玩過以後,他又去作死地乘坐著快艇沖浪去了,年輕人,就是這麼沖動。
已經是夕陽西下,朋友們還在海中尋找著刺激,而他,在一番作死之後,連看到海面上的船都覺得暈。本來想先回度假村緩緩勁的,度假村離他沖浪的沙灘不算遠,可是路崢嶸走了五十米就手軟腳軟,走不動了,幹脆一轉身,走進了離他最近的酒店。
當他臉色慘白,手撫心髒,表情悽慘地從沙灘上離開,艱難地挪進盛世旗下某度假酒店時,侍者警惕地跟在他身邊,準備在他栽倒時接住他。
路崢嶸挑了個比較隱蔽、背對沙灘的位子坐下,現在他連看到海浪聽到濤聲看到穿沙灘褲的人都覺得暈。
正是晚餐時間,酒店侍者還是挺忙的,看他安全坐下了,就留下選單先離開了。
路崢嶸對著選單,像審核重要檔案一樣,半天都不翻一頁,中間侍者來了一次,他又擺擺手讓人走了。
突然,一個人影快速地坐在了對面的位子上。
路崢嶸一抬頭,對面多了個穿著白襯衫的人。十五六歲的樣子,是個唇紅齒白、酒窩含笑、修眉斜飛、黑眸靈動的亞裔少年,長相真是合乎既挑剔又龜毛的路崢嶸的心意。
“你怎麼半天都不點菜呀?不認識英文我可以幫你點,我知道哪個菜最好吃!”少年是用英語說的,發音很地道。
路崢嶸惡心的感覺還沒壓下去,他皺著眉頭,想開口請他離開,又不太捨得趕他走。這在他23年的人生中可是頭一遭,為了一個初次見面的人,有了捨不得的感覺。
少年一拍腦門,來了句中文:“哎呀,你肯定是聽不懂英語的!”
看路崢嶸沒回應,似乎也聽不懂中文,他轉了轉眼珠子,組織了下語言,又用日語問了一遍。日語也算流利。
路崢嶸這次真不想趕他走了,美人總是有特權的,讓他再坐一會好了。
“不是日本人?”少年真有點犯愁了,用中文自言自語,“難道是韓國人?可是我韓語不太好怎麼辦?咳咳……啊你啊塞喲?”
這時,一名侍者走來,喊了聲少年的名字,聽起來是個單音,很像漢語中的“秋”的發音,侍者拍拍小孩的肩,又指了指後廚方向,少年一下子站了起來,就往後廚跑,跑了兩步,突然停下來,重新走迴路崢嶸身邊,指著選單上的幾個菜名,豎了豎大拇指,笑得露出幾顆小白牙和一個小小的酒窩。
路崢嶸當然不是看不懂選單,他只是暫時什麼也不想點,想坐下緩緩勁,等舒服點再隨便點個推薦套餐解決晚飯。
沒想到會冒出個多管閑事的小孩。
路崢嶸在酒店坐了三個多小時,身體已經沒問題了,晚餐也吃完了,還是賴著不走。朋友們打電話問他在哪,他說在散步,晚點回去。
第二天,路崢嶸毅然地拋棄了朋友們和度假村,三餐都跑到昨天那家酒店去吃。
不枉他一番苦心,晚餐時又見到了那個少年。
小家夥還是一件白襯衣,這次是窩在一個靠窗的隱蔽角落,傻乎乎地沖著沙灘笑。
路崢嶸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原來是一名遊客不願意下海,被兩個朋友架起來扔進了海水裡。
路崢嶸走過去,坐在了他對面,把手中的選單推給他,男孩愣了一下,認出了他,立刻眉眼生動地笑起來,用中文說:“肯定是昨天幫你點的好吃,今天還想讓我幫你點。”
又指了幾個菜,推薦給他,同樣豎了豎大拇指。
菜很快上來了,路崢嶸自顧自地吃,假裝不理他,少年卻以為他聽不懂中文,想說什麼就說什麼。